话落,她松开了手,花瓶“啪”的一声掉落在地板上,在片场诡异的静默中,玻璃片碎了满地。
一旁的陶泽看高娜是越说越过分了,杨导的脸都沉下去了,眼看就要发作。陶泽上前两步,过去拉了下高娜的胳膊,小声劝她:“算了,别说了。”
陶泽不拉还不要紧,这一拉,高娜反而更来劲了,她扯高了嗓门就大声嚷开了:
“哎哟哟,看到没?我说什么来着?麦甜,你果然是有本事啊,连陶泽都替你说话了。我说你‘一身’的本事,这话没说错吧?不知道这整个剧组,你现在已经睡了多少人了?”
麦甜是没想到,这高娜竟然这么无脑。
当着杨导的面,不单是骂了自己,还把整个剧组上上下下所有男人,包括杨导本人都给骂了一个遍。
旁边的化妆助理小苗低声跟麦甜说,该去补妆了。
麦甜刚一转身,就撞入了正站在不远处的季妄洲的视线之中。清清冷冷,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插兜而立,站在片场边缘一排灯光架的下面,眼眸漆黑,神色闲散冷淡,显出几分的玩世不恭。
不知道他已经来了多久了,又听到了多少。
麦甜低头跟着化妆助理匆匆去往化妆间补妆。
在与季妄洲擦肩而过的一瞬,麦甜的余光扫过他腰间收紧的黑色皮带,中间的金属扣反着光,精窄的腰身下面,一道极浅的弧度一晃而过。
下午两点,拍摄季妄洲和麦甜泳池里的对手戏。
剧情是童琳装作不小心落水,苏渊把她从水中救起,童琳两条腿攀上苏渊的腰,说:“姐夫,姐姐如果看到我们俩现在这样的姿势,会不会吃醋?”
麦甜说完台词后,盘在季妄洲腰间的腿却总是往下滑。镜头下她只能轻微调整动作,滑落一点就再悄悄往上攀,暗自用力夹着。
就这样反复磨蹭了几次之后,麦甜感觉到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季妄洲在水下的一只手悄然托住了麦甜,不让她再动。
他的手掌很大,托得很稳。水很凉,但他的掌心却很热,隔着衣物的布料传来阵阵的暖意。
季妄洲平静地说出他的台词:“你落水了,我救你,她不会生气。”
这场戏,季妄洲的上半身是没有穿衣服的,仅下身穿着一条泳裤。
麦甜双腿盘着季妄洲的窄腰,一只手攀住了他的脖子,脸贴着他肌肉饱满的胸膛,另一手绕到后面抚上他宽阔有力的后背。
这精壮健硕的身体,线条优美的肌肉,紧实的触感……
这一刻麦甜深切体会到了富婆找小鲜肉的快乐。
明明已经心如死灰了,可是看到男人被肌肉包裹的完美身体,强壮的胸肌,性感的腹肌……嘴和手还是会垂死挣扎。
试问,面对如此美好诱人的肉体,哪个女人会不馋,会不想摸摸抱抱贴贴……
可这是在片场,麦甜毕竟还是一名专业的演员。
她不动声色地继续表演:“那如果我告诉你,我会游泳呢,是故意落水让你救我的……你会不会生气?”
季妄洲一下就松开了她。
“噗通”一声,麦甜重新落水,按剧情挣扎着呼救:“姐夫,救我……”
“Cut!”杨导突然喊停。
“麦甜,你这不像是不会游泳的样子,动作表情都不自然。这里重拍!”
麦甜是会游泳的,落水后的本能反应就是浮水,所以在水里的挣扎和惊慌就显得不够真实。
季妄洲抱起麦甜,两人摆好动作,松开落水,又重拍了一次,还是不行。
杨导让麦甜自己在水里练习一会儿。
季妄洲的助理给他披上一条毯子,递上一杯温水,在泳池边休息。
麦甜在水里呆得久了,体温越来越低。
等她练好了,开始第三次拍摄。
人在水里时,是特别消耗体力的。麦甜练累了,体力也跟不上了,这次的挣扎求救就非常顺利。
剧情继续。苏渊看到童琳在水里的挣扎,发现她是真的不会游泳,重又救起了她。
麦甜这次真的是拼尽了全力,才用双腿缠上了季妄洲的腰。
季妄洲在岸上休息时,已经注意到麦甜有些脱力了。所以她的腿刚一缠上来,季妄洲直接在水下用手托住了她的臀,帮她借力。
麦甜趴在季妄洲的胸口,与他肌肤相贴。轻喘着,有些苍白的嘴唇翕动着,可脸上的表情和眼神依然在勾着人。
她完全演出了童琳身上那种明目张胆的风情,又带了点野性和不服输的劲头。
甚至还要更好。
她仿佛一个颠倒众生的妖精,仰头看着季妄洲,眼眶红红的,噙着泪水,却并没有流下来:“姐夫,你也疼疼我吧……”
季妄洲冷冷地说出台词:“收起你的这套把戏,别自找没趣。传扬出去大家都难堪。”
到这里这场戏就结束了。
可季妄洲的话音刚落,麦甜略显苍白的脸却凄然一笑:“难堪?”
“从出生开始,人们就说我是不该来的,是我让他们难堪。可我又做错了什么?是我求着他们带我来到这个世界的吗?”
“为什么到最后,所有的错误,所有的惩罚都要落在我一个人的身上?”
“如果可以选择,我绝不会以现在这个让你们难堪的身份来到这个世界!”
“我和姐姐明明是一个父亲,却同父,不同命。”
“苏渊,我不懂。爱上你,我错在哪里?我比姐姐,差在哪里?”
“只是因为我是一个永远见不得光的私生女,对吗?所以我的人格就活该被践踏,被唾弃,甚至连我的感情都是低贱的,不配得到回应的,对吗?”
麦甜的话,一字一句,似一记记重拳狠狠击打着季妄洲的心脏。
她说出了季妄洲埋藏在每一个夜深人静的长夜里无法示人的心结。
多少个蓝紫色的夜,他默默看着城市的夜幕,由黑转白。捧着一颗破碎的心,一圈又一圈,却永远都无法找到迷宫的出口。
杜鹃啼血,字字诛心。
她揭开了他体无完肤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