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高利贷。
麦甜叹了一口气，说：“不是。”
“操！”男人恶狠狠地骂了一句，说，“跟你爹一样不老实。”
他抬手就给了麦甜一个耳光，说：“跟了你一下午了知道吗？”
紧接着反手又是一个耳光：“你从家里出来时，我们就跟上了。哥几个等了你一晚上了。”
男人似乎还是觉得不解恨，劈头又给了麦甜一耳光：“还他妈不老实！”
麦甜被打得向后退了两步，后面两个人又把她推向那个男人。
男人出手很重，麦甜左右脸被打得火辣辣地疼，立刻就肿了起来。
她伸手擦了下嘴角，出血了。
嘴里一股血腥味，麦甜低头吐了一口。抬头问那男人：“现在就让我还款是吗？”
上次来的华子，麦建东欠了他们三百万。
还有两家各欠了一百万的，这一定就是其中一家了。估计也是听说了自己的代言费，来提前收账了。
男人转头看了看另外三人，冷笑出声：“看来不打是不行，打完立马就老实了。”
“可惜你来晚了，钱已经被别人收了，”麦甜用手抹了下嘴角的血渍说，“要么你就继续等我每个月给你三万，要么就等我下次有钱了再给你。”
“什么玩意儿？三万？”男人掏了掏耳朵，眯眼看着麦甜，“我没听错吧？”
下一秒，他伸出左手用力薅住麦甜的头发向后拽，另一只手一下一下地拍打着麦甜右边的脸，说：“小美人儿，你听清楚了，你爹麦建东欠了我们一千万跑路了。你现在跟我说，每个月还三万？”
麦甜被震惊到了，睁大了眼睛问他：“什么一千万？不是一百万吗？”
男人被她气笑了，冲麦甜比了个大拇指，说：“行！真行！不愧是演员，你是真他妈会装啊！”
麦甜还是一副被震惊到无以复加的表情。
“上周末晚上，麦建东来我们场子耍钱。他身上带的二十万输光了之后，向我们借了五百万的筹码，结果又输了五百万。”
“怎么可能呢？”麦甜不相信麦建东在这个时候还会去赌博。
男人掏出手机，几下就找到了一个视频，点开递给麦甜看。
视频里，一个满头满脸都是血的人，被几个人按在了牌桌上，嘴里大声地喊着：
“王浩！你他妈的不得好死！和人做局害老子！连我老娘的救命钱你都骗！你他妈还是不是人哪！”
这是麦建东的声音。
一旁站着的一个人，头上和脸上也带了伤。
他朝着麦建东像血葫芦似的脑袋啐了一口，说：“我不是人？我再不是人也没有拿走我老娘的救命钱去耍呀！咱俩谁更不是人？”
闻言，麦建东大吼着：“我这是耍钱吗？我今天是来找你借钱给我老娘治病的！是你！是你跟我说可以联手做局赢一把大的！王浩！多少年的兄弟，你他妈骗我！你骗我！……”
王浩阴恻恻地笑了，说：“谁跟你是兄弟？我只跟钱做兄弟。你闹也没有用，打你也打不过，乖乖还钱吧，别再讨打了。”
男人收回了手机，锁了屏。
麦甜的脸像是突然被时间定格了。
她那双漂亮的眼睛，木然地睁着。眼珠不会转，嘴巴不会动，表情也仿佛凝固在了那一瞬间。
就那样怔怔地望着男人一张一合的嘴巴。
“看清楚了？是不是你爹？”
“麦建东一共欠了我们一千万，说好了给他按最低的三分息，但是要一周之内还。他妈的！今天早上人跑了。”
麦甜听完，整个人已经傻掉了，呆愣了半晌。
突然，她从包里拿出手机，快速翻找拨打了一个电话。
男人见状一把就抢了过去，看到手机上正在拨打的联系人名字之后，又递还给她。
他看着麦甜一遍遍地拨打那个电话。
打不通。
一遍又一遍。
不是无人接听，就是不在服务区，再打就关机了。
麦甜抬头，呆呆地望向半空中那一盏昏黄的路灯。再往上，是一团青黑色的云，云团之上，是灰蒙蒙的天空。
所望，皆是虚无。
何以未来。
她的眼睛盯着那一片虚空，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男人没听清，低头问她：“你说什么？”
“不如你杀了我。”麦甜的声音很轻。
像是漂浮在海面上的一团雾气。
“他妈的！跟我耍无赖是吧？”男人揪住麦甜的衣领，轻而易举就把她提了起来。
她的脚悬空了，整个人就像是一个失去了灵魂的破布娃娃，任由男人提着，没有丝毫的挣扎。
她垂着手，垂着脚，只有头还仰着，仰望着头顶的天空。
群鸦飞过。
暗夜无边。
男人说：“老子耍浑的时候，你他妈还没出生呢！”
他觉得麦甜这是在当着他那三个手下的面，挑衅自己。
一时间气血上涌，男人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对着麦甜的脸，就是狠狠的一拳。
这一拳正打在麦甜的右眼上。
麦甜却感觉不到疼。
只感觉心脏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揪住了，疯狂撕扯，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掉了。
她像是身处在一条冰冷的河里，呼吸一点一点地被水流占据，填充。身体也在慢慢下沉，缓缓向着更暗，更黑的深处沉去。
麦甜就那样任由男人提着，那一拳她甚至都没有去躲。
男人打完就把她狠狠地扔在了地上。
麦甜趴在地上，喃喃地又说了一句：“一千万。”
男人以为她又说了什么，正要蹲下身去收拾她。
在麦甜的身后，突然出现一道闪电划破了暗夜长空，极亮，极白。
天空亮起的那倏然一瞬，男人看到了麦甜那张惨白的脸。
细碎的垃圾与黑色塑料袋，被狂风卷积漂浮，环绕在一脸苍白的麦甜四周。
仿若一幕荒诞的电影镜头。
就在他恍神间，忽然，麦甜就像疯了一样，仰着头，对着天空连续不断地大声喊着：
“啊……啊……啊……”
那声音极其惨厉，像是一头受了伤的野兽，在荒野中的嘶吼与哀嚎。
男人瞬间被吓得跳了起来，和另外三个人面面相觑。
麦甜一边喊着，一边泪流不止。
她这辈子都没流过这么多的眼泪，仿佛要把这些年受过的委屈全都哭出来，喊出来。
她大声嘶喊着：
“麦建东！”
“你让我怎么活？！”
“你让奶奶怎么活？！”
“你这是不给我们留活路啊！”
远处有雷声闷沉沉地响起，由远及近，声音也渐强。
一阵轰隆隆的雷声行至近前，从几人的耳边滚过，在头顶上方骤然炸响，四个人霎时间如遭雷击。
雷声在半空中炸裂开来，向四面八方散去，余音不断，令人心惊不已。
麦甜哭喊完又开始放声大笑：“哈哈哈……”
一个男人皱着眉说：“这娘儿们不会是疯了吧？”
另一个说：“龙哥，你刚才不会是一拳把她脑子打坏了吧？”
打人的龙哥也直嘬牙花子：“保不齐……”
四个人对了个眼神，迅速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