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常司遥睁眼，目光顺着迦楼罗指的方向看去，意外发现前方没有人蛹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又一只贴在洞壁上的黑色飞蛾，手掌大小，翅膀破破烂烂的，看样子都是死物。
“千窟洞蛾？”
空御不懂就问，“什么叫千窟洞蛾？”
“千窟洞蛾是栖息在地下洞穴的一种群居性肉食飞蛾，通身全黑，体型和身体结构与寻常飞蛾无异，但相比正常的飞蛾扑火，它们更喜欢追逐黑暗，环境越暗，对它们越有利。
除此之外，它们喜好腐尸与低温，寻常洞穴的温度达不到它们的要求，只有地下五十米甚至一百米才足够它们栖息筑巢。
千窟洞蛾擅长隐藏与群体攻击，你们现在看它们破破烂烂，毫无生机，实际上都是活的，只不过我们不合它们的胃口，这才扒着没动。”
迦楼罗震惊，“合着还挑嘴？”
他不在的这些年里，世上到底又诞生了多少稀奇古怪的生物啊！
扑棱蛾子都吃肉了，厉害！
空御却关心另一个问题。
“你方才说千窟洞蛾喜好腐尸，但路上那些人蛹都被刷了防蚊虫的树脂，不可能充当食物。那唯一的可能就是，河道前面有供给它们生存的东西，也就是说，我们距离传言中的大墓越来越近了。”
“嗯，应该说已经到了。”
“什么！”
“什么！”
一人一鸟齐齐惊讶。
常司遥伸了个懒腰，慢悠悠站起。
“这里应该是地下九十多米，方才来的路线都被本尊在脑中复盘了，洞穴结构完全符合凡人对风水建墓的要求，而此处就是主墓室的位置，千窟洞蛾是墓主人用来守墓的。”
空御和迦楼罗环顾四周，头顶和周围是坚硬的石壁，脚下是水船和河道，前面似乎到了河道的尽头，空空荡荡的，完全看不出是个墓室。
再有，这一段洞穴的光线和潮湿程度都比前面的更暗更湿，如何能做存放尸体的墓室？
连地面和平台都没有，棺材放在哪？
空御忽然低头，他凝着平静浑浊的河道，心生怀疑，“棺椁在水下？”
天行没有水葬的说法，但在一些气候恶劣，土层复杂的偏远地区，人们不得不把尸体用东西装好沉入水中，以免动物捡食。这一点，在他遇见的那个叫桑其的恶鬼的回忆中就有表现。
既然洞穴中缺乏能埋棺和盖棺的泥土，周围又没有人造的石室，那仅剩的去路就是水下了。
空御想，那些人应是将墓主的尸体用东西封存，沉入了河道。
迦楼罗也觉得，“这里的环境如此恶劣，除了水下好像真没有能埋棺的地方了。”
常司遥却突然道：“本尊方才说了，千窟洞蛾喜欢腐尸，这顶上成片成片的蛾子，你们以为是什么喂大的？”
“不就是尸体吗？”他们都已经知道了，主上为何还问？
“你呢？”
空御一时摸不准常司遥的心思，可当下答案又很明显，只能无奈道：
“我和迦楼罗的答案一样。”
常司遥叹了口气，“你们两个也不蠢，怎么这时犯起糊涂来？”
“什么意思？”难道他们说错了？
可不是主上说的千窟洞蛾喜欢吃腐尸吗？
迦楼罗十分确定，他没有听错。
“本尊是说过千窟洞蛾喜欢腐尸，可你们就没有想到另一个问题吗？”
空御和迦楼罗对视一眼，各自开始思考。
另一个问题……他们到底忽略了什么？
这个洞穴阴暗潮湿，适合千窟洞蛾生存，但一没有土，二不存在凸起的地面，前面的人蛹被树脂包着吃不了，常司遥又说他们已经到了主墓室，那么问题就来了：
墓主人在哪儿？
千窟洞蛾吃肉为生，尸体呢？
他们没见到墓主人棺椁，也没见路上有可以吃的尸体，这些蛾子到底吃什么长这么大？
是墓主人的尸体，还是闯入者的尸体？
另一方面，常司遥说了，这些千窟洞蛾是用来守墓的，那绝不可能吃墓主人。
既然墓主人被排除，那剩下的只有闯入者。
可闯入者在哪儿？他们的尸体莫非被吃的骨头都不剩了？
常司遥静静看他们绞尽脑汁地思考，也不提示，半晌，空御抬头，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
常司遥嘴角微勾，睨他，“说。”
“我之前一直在想墓主人被埋在哪儿，怀疑是水下，可却忽略了另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就是：长有翅膀的昆虫大都怕水，一旦沾了水，他们再飞不起来，更遑论越到水下去吃墓主人的尸体。
另外，主上你说过，千窟洞蛾是用来守墓的，墓主人不可能愚蠢到用自己去喂食它们。
第三，传言中第一批去探墓的人都有去无回，由此可见这处洞穴并非表面上这样简单，暗处绝对存在着相当致命的威胁，也提示我们不能用正常墓穴的眼光去看待它。
第四，早年探墓的人有五十人之多，哪怕过了许多年他们的血肉被啃噬了，但白骨可以一直保存。河道的结构与越来越深的走向注定他们只能被往里冲，既然前面已经没路，我们又一直没看到骸骨，那只可能堆在很深的水下。如果后面再来人，恰好能为千窟洞蛾提供所需的食物，也能保证它们繁衍至今。
最后”空御看向常司遥，金眸中的神色自信且坚定，灼烈如太阳。
“外面的人蛹都被悬空而吊，死状安详，越往里越多，却在千窟洞蛾出现的地方陡然消失，用那时候人们的信仰来看，这何尝不是对至高强者的一种敬畏，哪怕死后都要远远地凝望与陪伴自己的神明呢？
洞穴的前方和左右都不见棺椁痕迹，主上又无比肯定这就是主墓室，那么棺椁存在的地方只有两处：水下或上面。水下已被否决，正确答案唯有头顶，这也和人蛹参拜的方向一致。”
随着话落，空御抬头看向漆黑的洞顶，那里成百上千的千窟洞蛾密密麻麻抓附着，正常人谁会想到，他们的背后暗藏着一扇门？
估计只当它们停在那，歇在那罢了。
“啪啪啪——”
寂静中，一阵鼓掌声突兀地响起，常司遥面带笑意地看着空御，开口给予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