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吐赶紧吐,待会儿再敢张口本尊把你扔暗河里!”
空御愣了愣,意识到常司遥是在说他。
“我还好。”
比这更糜烂更恐怖的场景他都见过了,可没那只鸟那么脆弱。
“希望你一直这么好。”常司遥淡漠地睨他一眼,径直往里走。
人蛹吊在河道上方,离地不足两米,上面捆绑的绳子已经发黄发旧,看着要断不断的。
空御随常司遥站在其中一个的下方,光线昏暗,他抬手欲凝出幽蓝鬼火来照明。
常司遥立即阻止,“不用。”
“这处洞穴死气浓郁,对鬼怪很友好,也是绝佳隐藏之地,妄动鬼力会被发现。”
事还未成,她可不想打草惊蛇。
听罢,空御只得收回手。
却见常司遥转头招呼迦楼罗,“你过来!”
屏蔽嗅觉的迦楼罗应了声,巴巴飞来。
“主上,需要属下做什么?”
常司遥捏住他的鸟头上下看了看,下令:“本尊记得你的三形态浑身燃火,变一下。”
“啊?!现在吗?”不是主上说这边鬼多,用二形态更方便有效?
“嗯,马上。”
“好吧。”
下一秒,迦楼罗引颈展翅,双足瞬间燃起熊熊火焰并迅速包裹了他,过了几秒火焰褪去,留在原地的赫然是一只高贵威严的火凤,羽毛上覆有熊熊燃烧的烈焰,双眼是两团金色的火。
迦楼罗拥有神鸟之祖凤凰的血脉,故控火能力一绝,自带的烈焰真火能将黑暗处照得通明,常司遥恰是看中了这一点。
伸手拍了拍三形态的迦楼罗,她让他飞到洞穴高处去。
上面的人蛹又臭又脏,恶心的紧,迦楼罗摇了摇脑袋表示抗议,但在常司遥的死亡注视下终还是不情不愿充当了灯笼。
借着火光,常司遥把人蛹的外皮和包裹用的白布都看清了,基本可以确定上面刷的是某种具备防腐作用的古树树脂,既能隔绝空气延缓尸身腐败,又能防大多数的蚊虫啃噬。
蛹里的人老的有七八十岁,少的有刚出生的婴童,皆呈面容祥和,肌肉放松状态,与常司遥看见的过去的画面是一致的。
这种超越生死界限的对单个人的无上信仰既让人钦佩,又令人恐惧,当今世道怕是不多了。
“主上,要放他们离开吗?”
这些蛹尸死去多时,但残余的灵魂还在此间天地游荡,他们似乎忘记了自己是谁,也不认识所处的环境,哪怕两人一鸟公然闯入地盘,也未受到攻击。
这种程度的魂若是再不救或任由他们待在这,只有灰飞烟灭的下场。
都是群可怜人罢了,常司遥不愿看见那样的场景,她点头答应下来,却不急于一时。
“这儿的动静若是太大难免打草惊蛇,先让他们再待会儿,等里面的恶鬼解决了,再带回楼。”
“是。”
洞穴里面的河道挖得很宽,水深达一米,河面并无明显能过去的东西,空御飞到河两边一看,发现石壁上到处长满了光滑黏腻的苔藓,根本无处着力。
他又飞回来,想了想道:“不如直接飞过去吧。”
他们都不是普通人,迦楼罗长有翅膀本就能飞,常司遥更能随时随地起飞,至于他,即便不用鬼力也有不俗的轻功傍身,飞越河道不成问题。
实在不行,他可以背着常司遥过去,这样也不用担心她使用鬼力被发现。
常司遥却摇头,“划船吧。”
划……船???
迦楼罗与空御同时一愣,前者疑惑如今的主上行事为何越发低调,放在以前不早该大张旗鼓杀过去?
空御则在想,在不使用鬼力的情况下,他们如何变出船。
常司遥看着他们的呆样甚是无语,只见她指尖一抬,平静的河道瞬间响起咕叽咕叽的声音,随后气泡翻腾,有水从河道升上来,渐渐的化成了一艘有模有样,空间宽敞的水船。
空御惊讶的看她,“不是说不能用鬼力吗?”
常司遥懒懒的,抬脚走入船内。
“本尊未用力量,这是水对本尊的供奉。”
供奉?空御不解地皱眉。
迦楼罗解释:“主上是这方世界神明一样的存在,除了她本身拥有强悍的力量外,世间的风木水火土作为自然的一部分,都会天生亲近主上,当主上有需要时它们会自发供奉,这也是对它们的一种厚待。”
还能这样?!
空御坐下来,再一次认真审视起面前的女人,半晌还是没忍住。
“你到底是人是鬼是神?”
比他第一次问这个问题时多加了“神”的选项。
一直以来他从未搞清楚这个女人的身份,似乎除了往生楼楼主外她还有其他特殊的地方,可真要说又说不上来。
传说中她手掌阴阳,是堪比阎罗王的存在,手下的往生楼专管鬼怪,是死人该去的地方。但正常做死人生意的人怎么还会有象征祥瑞的神兽作仆?二者不冲突吗?
另外,这个女人自在慵懒,平常有大把大把的时间种花作画赏景睡觉,除非确需出面的大事,否则他是真看不出她有多忙。偌大一个往生楼,世间鬼怪总没有消失殆尽的那天,她为何总这般悠闲?
要知道,哪怕贵为九五之尊,坐拥一切的人间帝王每天也还有堆积如山的政事需处理。同样作为掌权者,这女人真的太自由了。
空御也不知为什么,自己对这女人的探究欲从未停止。
“怎又是这个问题。”常司遥稍显无语。
“本尊到底是什么对你而言有那么重要?”
“重要。”
“为什么?”
为什么……空御剑眉微蹙。
为什么呢,他好像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
常司遥见他微微迷茫的样子,轻笑了声,转头倚着船壁阖上眼。
“这个问题的答案待你想清楚了再来问本尊。”
空御只得答应。
他相信,距亲耳听到答案的那天不会太远的。
水船快而静地前进着,两人一鸟也被迫看了一路的人蛹,过来之前他们想过人蛹会很多,但万万没想到会达成千上万个,就如这条河道迟迟没有尽头。
迦楼罗飞到船头张望,前方依旧黑黝黝一片,像一张随时会吞噬一切的恐怖大嘴。
他眨了眨金色的眼,周围的洞穴结构、洞顶悬挂的人蛹,包括身下的船,全部都成了被金色线条勾勒的形态,在这样密集又透彻的视网下,一切都无处可遁。
突然他喊了喊常司遥。
“主上你看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