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把剩下的两条裙子拿过来,本小姐要连它们一起看!”
面前这几条固然美丽,但色彩过于浓烈,明日她是以道歉者的身份去见那两人的,穿得太张扬不符合人设。丫鬟口中那两条裙子款式或许老旧些,但只要样式没什么大问题,色彩再淡雅点,她就可以用恰到好处的装饰弥补这方面的不足,届时她再好好经营人设,那男人定会刷新对她的印象。到时,机会也就自然而然来了。
丫鬟拿来的裙子果真样式精美,颜色也都是温柔雅致风,风知婳挨个看了遍,发现款式皆是北燕京都三年前的,当时在世家贵女中很受欢迎,现在再看除了某些元素稍微滞后外,整体上问题不大。于是,她挑了其中水蓝色的一身,命丫鬟将裙子细心摊柔,里外都熏上雅致的熏香,规规矩矩挂到衣架上。
次日,风知婳起了个大早,先是喊人送水舒舒坦坦泡了个花瓣浴,随后又让丫鬟给身体用上澡泥,涂上香膏,双手双脚一处都没遗漏。做完这些,她让丫鬟给她梳已经选好的发型,前前后后历时半个时辰才把发饰也戴好。
“你去把炭笔拿来,本小姐这次要亲自画眉。”
“是。”
接过炭笔,风知婳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轻轻眨眼,没什么问题后便素手勾描,轻轻一勾一带间原本稍显英气的眉瞬间柔和不少,她再将眉尾的位置往下一压,整个人瞬间气质一变。
丫鬟在旁边看着,一声不敢吭。
次日,精心装扮后的风知婳早早下到三楼,丫鬟给她松了白狐披风的带子,自觉停步在一米外。
“小女子风知婳前来拜访,还请公子出来一叙。”
这一次风知婳敲门敲得很有礼貌,正有些紧张地等着,房门“嘎吱”一小声开了,她没听见屋里有动静,但房门都开了,就是要她进去的意思吧?
于是,她理了理发髻,双手交叠在腹前,脊背挺直又不失端方地走进了。
进去后环视一圈,屋子的格局与摆设并不比她住的那间差,处处都透着雅致宁静的气息,她心想一个男人会喜欢这种风格的房间吗?正有些愣怔,里屋忽然响起清脆的珠帘撞击声,像是有谁掀开帘子出来了。
她手指不自觉握紧,站在原地静静地等着。脚步声越来越明显,可风知婳听着却有些不对劲。
正常男子走路应是厚重快速的,可她耳中这道怎么这般缓慢轻盈呢?若非距离越来越近,她都快听不见脚步声。
这个问题在她看见来人后有了答案。
常司遥一身单袖水红色轻纱长裙,上身是一件同色抹胸,领口交襟设计,一侧肩头裸露一侧连着广袖,松散的领口将她雪白精致的锁骨暴露出来,胸前的傲人在纤细手臂的映衬下越发波涛汹涌。整条裙子全是鲛纱材质,哪怕什么都没绣也自带一种低调的华美,常司遥穿在身上像是裹了一条西域贵族女子才有的红莎丽,将她的性感与美丽最大程度展现,一走一动间慵懒优雅,自在独行。
边走,她边用白如葱段的十指梳理长发,而后随便捻起一股在脑后盘了盘,斜插一根带竹叶流苏的白玉簪。做完这些,她好像才发现愣在外面的风知婳,眨了眨眼问她:“风小姐对吧?”
风知婳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啊,我是。”
“嗯,坐吧,我刚洗漱完,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谅解。”
“没有没有,是我来得太早了,打扰了姑娘的休息。”
她谦和地笑着,看着好像一个平易近人,温柔可爱的大家闺秀。
常司遥心下嗤笑,面上却不显分毫,她好像没怎么招待过人,在风知婳坐下后便自顾自去拿架子上的白狐披肩,细细的白狐毛柔亮顺滑,一看样子便是上品。她往肩上轻轻一搭,裸露的右肩不见了,但与红裙配合出来的效果却比不披还要惊艳万倍。
风知婳在背后看着她曼妙贵气的身姿,袖子里的绢帕都快撕破了。
来之前她幻想过与那男人同住一室的女子会是什么样,更多却倾向于温婉安静的,那样才可能与脾气那般冷暴的男子相处得来。但她万万没想到,会是眼前这挂。
她风知婳出身高贵,少时便被父皇教着熟读四书五经,大点后又有专门的武学师傅教她练武,因此不仅具备远超同龄人的学识,还拥有寻常贵女所不能及的强健身体和武功基础。另一方面,她完美继承了父皇和母妃的外形优点,可谓是从小美到大。种种因素叠加起来,她从不认为自己是弱的,是比不上别人的,就是京都第一才女不也在十五岁那年的宴会上被她一画一舞比下去了吗?
风知婳从不知道自惭形秽的滋味,直到眼前这个女人出现。
她为什么长得那么好?为什么既拥有无人能及的美貌又享有神秘高贵的地位?为什么同为女人,她却举手投足间尽是惑人的慵懒风情?她明明也有不差的身份地位,可怎就比不上眼前人这份气质?
这女人这么慵懒,人前穿这么少,就不觉得臊得慌吗??
风知婳心底燃烧着滔天的嫉妒火焰和怨憎,嘴角却始终扬着一抹温和笑意,直到常司遥披着披肩过来了,她才状似无意地提起:
“好像没看到那位公子,他是还没起吗?”
“喔,他去给我拿早膳了,你得再等会儿。”
什么叫“给她”?!她和那个男人莫非……
不可能,张主事说二人分明是主仆,既然这女的留在屋里而男的去拿饭了,那必然女的是主男的是仆。她年轻漂亮又不缺钱,怎么可能与一个下人混在一起呢?
风知婳告诉自己,定是她想多了。
二人坐在屋里,风知婳这才发现脚下的地上铺着与地板同色的细绒地毯,毯子从桌边一直铺进里屋,难怪她进来时觉得屋里暖和,脚下也松软舒服。
她看一眼常司遥肩上的白狐毛披肩,露出很喜欢的表情,“姑娘这披肩是哪儿买的?我看着暖和得紧,回头也想买一条。”
“你说这个啊,这是孔令偶然打的一只雪山白狐,带回来后扒皮鞣鞘制成的,外面可没得卖,风小姐实在喜欢的话改日也可以去猎一只。”
所以,这是从狐狸身上活生生扒下来的皮了?
风知婳心下恶寒,僵硬笑着,“这样啊,我回头问问父亲。”
“嗯,风小姐还可以抓些别的动物,比如老虎狮子豹子啊一类的,他们的毛制成披肩也舒服,美观又贵气。”
实际上,风知婳都快恶心死了,“哈哈,好。”
空气安静下来,风知婳垂眸喝着茶,眼神悄悄往门口瞟,奈何等了半天的人就是没回来。
又百无聊赖地坐了会儿,房门终于开了,一身白色收腰锦袍银簪束发的空御提着食盒走进来,他抖了抖披风上的雪,一转头便看见起身迎来的风知婳。
“公子,我们又见面了。”她微微笑着,看不见半分之前的凶悍跋扈。
空御还没应声,常司遥已经开始语带责怪地瞪他。
“拿个早膳去那么久,你是想把主子我饿死吗?”
空御没什么表情,提着食盒走到桌边,挨个将清粥和菜端出来。
“路上遇了点事,耽误了。”
“嗯,让你拿的薏米糕拿了吗?”
空御摇头,“问了厨子,中午才有。”
常司遥顿时一叹,“唉,住在船上就是麻烦,连想吃的东西都吃不到。”
这时,被两人完全忽视的风知婳突然开口道:“我出发前带了些薏米粉,姑娘若实在想吃,可以差人拿过来交给厨子做。”
“风小姐说的是真的?”常司遥似乎很惊喜。
“自然。我与姑娘一样,平时有事没事都会吃点薏米糕,女子吃那个对身体也好,出发前我担心直接带做好的容易坏,就让丫鬟特意装了些粉。”
“那就多谢风小姐了。”
“没事儿,带的多了我也吃不完,能帮到姑娘就很好。”
“嗯。”常司遥转头看空御,“你待会儿收拾完碗筷便随风小姐的丫鬟过去一趟,总不能让人家送过来。”
空御看着她,此次的心思也只有彼此清楚。
“属下知道了。”
二人相处中的自然和空御对常司遥明显的尊敬让一旁的风知婳看得很不是滋味,她实在想不明白,像空御这种长得又帅又武功高强的男人怎么会是别人的侍从?!他身上的衣服和发冠质量那样好,完全不输京中的世家子弟,怎么就顶着一个下人籍呢?
她心思动了动,轻声开口:“来了这么久,还不知晓姑娘的姓名,还有这位公子,此前我与他生了误会,现在误会解除,可愿告诉我名字?”
这番话说的,若常司遥与空御不告诉她名字,反而显得他们小肚鸡肠,斤斤计较。
常司遥也听出来了,她笑了笑,随意地指着空御,满不在乎的语气。
“你说他啊?他是我的近侍,叫孔令,我叫川晴雅,别人都唤我晴姑娘。”
风知婳恍然大悟,“晴姑娘想必出身大族吧?孔侍卫武功不错,长得也好,瞧着不像个下人,初见那会儿连我都被瞒过去了。”
这话意在打听空御的真实身份,前面那句只是顺带的,常司遥也不是傻子,漂亮话谁不会说呢?做做场子罢了。
“哪里,他就是皮相好点,本职工作还是侍卫,风小姐说笑了。”
“晴姑娘客气。”
“对了,风小姐昨日差人送的青斋宴很是不错,我尝着有北燕的风味,你是北燕人?”
风知婳是北燕皇三公主的事只告诉了空御一人,今日是她与常司遥的初见,即使心里早清楚身份,常司遥还是装作不知道的问了一嘴。
既是做戏,那必得做完全套,这样身处戏中的人才会更觉逼真,卖弄起来也才更出力不是?她还不想太快结束眼前的乐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