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楼主,常司遥一个人住在九百九十九层,屋子大的离谱,为了多点声音,她下令空御去人间的海边捡上一大堆色彩斑斓的贝壳,然后带回来做成风铃。
空御接过手帕、刻刀和细绳,耐着性子将桌上的贝壳挨个擦拭干净,常司遥在一旁慵慵懒懒看着,挑剔不停。
“这个的壳再打薄点。”
“刺太多了,刮掉!”
“你手上那个海水咸味太重,臭。”
“太小了,能打孔?”
“太大了,磕着了疼。”
“这一个颜色太艳了,不要!”
“形状不好看,扔了。”
“沙子太多,扔了。”
……
前前后后空御听了她不下一百句挑剔,他无语极了,曾经握剑杀敌,掌控权势的手此刻捏着精致的刻刀,被面前的女人支使着做这些女孩家的玩意,做不好还要被说。
女人就是麻烦。
最后,捡回来的上千个贝壳被空御耗时两天串成了上百串贝壳链,常司遥弹指在链子上加上大小不一的雪色与粉色琉璃珠,确保光线打过来时又亮又闪。她命令空御在窗前挂一些,耳房挂一些,卧室挂一些,最后连温泉上空也挂了长短不一的上百串。
风一吹,链子上的贝壳与琉璃珠互相碰撞着发出响声,清脆又悦耳。
永不熄灭的暖白烛光穿过窗格斑驳地洒在地上,常司遥一身绯色长裙倚榻而睡,雪白发丝流泻了一地,静站榻旁的空御听着一屋子悦耳轻慢的风铃声,心里莫名泛起一丝涟漪。
两天后,常司遥带着空御离开往生楼,一路走走停停往天行帝国去。
嫌掩着身份束手束脚,常司遥大手一挥给自己和空御都变了模样,露肩红裙变成齐胸白色襦裙,两手间搭一条粉白披帛,一头半扎半披的及踝白发变成了黑色燕尾高盘发,发髻上原本只有两根斜插的血玉莲花钗,此时也变成了一左一右的银盘丝粉蕊梅花扣,极细稍短的银色流苏在眉尾两侧垂下,抬眸之际人比花娇,姝色天成。
空御的变化不是很大,照旧一身黑色素雅长袍,但被常司遥改变之后,领子变成了带黑花的圆领,袖子变作了宽袖,腰带也从锦制变成了玉质,一摸头上,头发也全扎起来了。
“本尊的人,无论走到哪都得是帅气的。”
常司遥高傲的瞥了他一眼说到,随后坐进马车,优雅的半躺着。
空御抿了抿唇,认命的拿起短鞭充当马夫。
千百年来,世人总不知往生楼在何处,是因其位置每百年一变,搬离和落地均无声无息,而如今的往生楼地处大江尽头,离任何一国都不是很近。两人明明可以短时间飞到天行,常司遥却一反常态要慢慢走,路上随手一指就变出骏马、马车、游船等物,空御也责无旁贷地成为了马奴、车夫、艄公。
这日正午,两人刚抵达一座城镇,空御赶着棕红色高头大马稳稳行在街上,周围人流耸动,街道又窄,马车便只能降低速度慢慢行驶。
却突然,一声吼叫从车后传来,纷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还有百姓惊惶避让的声音。空御听见了,但只是微不可见地皱了下剑眉,照旧赶着马车。
后面的人见他没有停下的意思,顿时生怒,马鞭狠狠一挥,加速追上去。
“前面的马车立马停下!”
声音很大。
空御理都没理。
那满脸络腮胡的官兵气得脸色发红,当下再不管别的,夹紧马腹从一侧的摊位上一跃而起,凭借高超的马术高“吁”了一声稳稳落到马车前。
无法,马车只能停下。
空御和官兵对视,对方恶狠狠问他:“让你停车,你耳朵聋了吗?”
空御却好像没被气到,依旧面无表情。
官兵以为这人拽惯了,无法无天。他冷笑一声,拿着鞭子指向马车门。
“尔等进城时遗漏了身份牌,现在拿出来,我要当众检查!”
街上的百姓立马认出了他是常年在城门口检查入城者身份的官兵头子,最近城里命案频发,本就人心惶惶,确实不能让身份不明者进来。
“这位兄弟,你和你家主人就配合下吧,不然苏门郎不会放你们走的。”
“是啊,就拿出来吧。”
百姓们你一句我一句,纷纷让空御和车里面的人亮明身份,不然不止官兵不让过,他们也不放心。
空御想起他们是临时改的近道,常司遥并没有给他什么身份牌,这么多人同时看着,伪造一个也不现实。
他握缰绳的手紧了紧,思考着要不要武力解决此事。
这时,马车门从里响了两声,一只涂着粉白蔻丹的手捏着两个黄木牌子伸出来。
“给他吧。”
声音清淡柔和,似乎是一位十六七岁,温柔娴静的妙人儿。
空御接过,一言不发扔给官兵。
后者接着时竟觉虎口发麻,顿时明白这相貌普通,哑巴一样的车夫功夫不俗,里面坐着的女子大概率是哪家大府的闺秀。
他不敢轻视,快速看完后双手递回给空御。
两人确实不是本城的人。
出于官兵的职责,他走前提醒了句:
“最近城里不太平,小姐尽快找个地方住下,白日就算了,夜里切记不要随意出门。”
马车里的人柔柔道了声“好”。
官兵这才离去。
马车一路走到城中最繁华的地界,常司遥忽然喊停,随后对空御道:
“去对面的客栈订两间上房。”
一路走来,他们从没在人多的地方住过店,空御虽有不解,却还是立马去办了。
这些日下来,他已经习惯了被常司遥使唤来使唤去,她的态度不算颐指气使,每次布置的任务也没有为难他的意思,左右摆脱不了现状,便只能尽量往好的过。
堂堂一国摄政王,沦落成了跑腿的,也罢。
空御拿着房牌回来时,常司遥正拎着裙摆下马车,雪白的裙角拖曳在马车板上,他看了一眼,鬼使神差地走近伸手。
常司遥看了他一眼,大大方方把手放进他掌心,借着他的力一跃从马车上跳下,动作洒脱,流苏轻晃。
下次得安排个轿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