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就像她们这样。”
灰蒙看他没回应也不恼，转着伞盘依旧自顾自说自己的。
“我之前算了下，咱们这次预估要抓的鬼大概是三万只，加上待收殓的死尸和断手断脚，怎么着也有小五万了，到时你跟着我看我怎么弄，然后照葫芦画瓢就行。主上规定是这个月结束任务，若咱提前结束了还能四处逛逛，想想就妙啊！”
他陶醉地闭上眼，仿佛看见了一个接一个顾盼神飞的美人在向他招手，那小腰，那长腿，那细胳膊，简直是名副其实的温柔乡，英雄冢~
空御懒得看他这副色批样，一抬手拨开。
“别忘了正事。”
灰蒙瞬间回神，“啊？嗷嗷嗷！咱还要捉鬼！”
两人走了一会儿，空御忽然驻足问他，“这里是天行地界？”
这条大街，像极了他记忆中那条路，虽然时隔数年许多摆设都变了，但感觉犹在。
“对啊，一般出了门想去哪儿，落地时便在哪儿。”
灰蒙点头，鼠鬼祟祟摘了串路过老人的糖葫芦，手一抛，一张灰色冥币无声无息落入老人兜里，瞬间变作几个实打实的铜板。
鬼在人间买东西居然还会给钱？
“你那啥眼神？没见过鬼买东西啊？”
“没。”
灰蒙：“……”
行吧，你是冥侍你老大。
知道了这里是天行境内，空御随即调转路线往另一个方向走，灰蒙嚼着山楂一脸疑惑的跟上，两人七拐八拐，绕过一条又一条街，最后停在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前。
抬头一看
——摄政王府。
“这是……你生前的家？”他可是听主上喊过他摄政王的。
这石狮子雕得，要说不说，真气派。
时隔十几日再回到王府，还是以一个鬼魂的身份，空御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慨，他缓缓踏上台阶，往常有士兵驻守的府门此时空无一人，红木大门上也落了重重的锁，门内安静无声，完全是人去府空的状态。
他活着时没有亲人，也不曾婚娶，死后军权被收，亲信被贬，皇帝定下了圣旨将整座王府的人都清空了，封府落锁也在意料之中。若那日他不曾大意中了圈套，一切便都不会发生了……
没进门，空御转身回到灰蒙身边，掉头往主街去。
“走吧。”
不说凡人平生最难舍故乡与旧人吗？这位强势了一辈子的王爷就站在家门口看看就没了？死了太久的灰蒙表示无法理解。
皇城毕竟是空御从小长大的地方，尽管太久没回有些陌生，但该有的印象都还在，灰蒙一路跟着他来到一座客栈前，当看见他现身进店的时候，他惊得一把拉住。
空御脚步一顿，目光缓缓下移到左臂那只惨白的鬼手上，眼神凉飕飕的。
灰蒙一把缩回手，有些奇怪明明空御才是新来的，可每当他一言不发用那双金眸看着他的时候，他就平白生出几分气虚，搞得他好像怕他似的。。。
“我……谁让你走那么快的？”喊不住只能拉了。
空御没说什么，抬手理了理被扯皱的袖子，收了伞转身往里走。
见状，灰蒙只能认命的现形。
“掌柜的，来两间上房。”话落，取了号牌径直上楼。
过了会儿，灰蒙哒哒哒跑上楼，推开房门就喊：“我说空王爷，你自己开的房居然要我来付钱，这么宰鬼，你良心不会痛吗？”
坐着喝茶的空御头都没抬，“你负责的任务，过程开销自然你来承担。”
灰蒙不服，“谁说的？”
“我说的。”
“你说的就一定对？”主上那般比肩神明的存在都没这么自负！
“可以错，但本王想他是对时，便只准对不准错。”
啧，连“本王”都出来了。
灰蒙翻了个白眼不欲再吵，进了屋打量一圈，最后舒舒服服把自己往床上一扔，长长吐出一口气。
“这人间的被子就是暖和啊，闻着有阳光的味道。”
滚了两圈，灰蒙忽然翻身坐起，“哎！话说你是怎么死的？地位权势都有，应该不缺人保护啊。”
就这都能在大好的年华嘎掉，灰蒙有种想骂他的冲动。
要换成他，铁定每天捂着小命潇洒过活，美食美酒美人缺一不可！
空御喝茶的手一顿，记忆瞬间回到了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半晌，平静出声：“受了伤，不治而亡。”
灰蒙跑过来比划着刀划过胸腹的动作，“像这样？”
空御摇头。
他又模仿尖刀刺穿心脏的动作，“这样？”
空御还是摇头。
灰蒙丧了气，勾了个凳子一屁股坐下，黑溜溜的眼珠子一眨不眨看着空御。
“这不是，那不是，到底什么伤要的你的命？”
总不能学话本子里绣花针扎指头吧。
“你做什么非要问清？”
“你现在是我的帮手，又是主上唯一的冥侍，于公于私我都得关心一下不是吗？”
“不必。”
“那是你觉得不必，可我觉得很有必要！”
“……”
“那女人知道你这么聒噪吗？”
“那女人？”灰蒙愣了下，反应过来他居然用“那女人”称呼主上！
“你是真不怕啊？还‘女人女人’叫着，人间有句话叫‘祸从口出’，当心主上把你扔鬼蛇窟里教训！”
空御蹙眉，“鬼蛇窟？”全部是蛇的山洞？
“对啊！你这刚来啥都不知道，但今天我跟你说了以后你就得记住了。”话落轻咳两声利利喉咙，端坐着道：
“人间传言往生楼是阴魂聚集的地方，专做鬼魂生意，其实不然。咱们的往生楼不仅招小鬼送他们上来生路，还抓恶鬼丢进鬼罚渊，那些生前恶事做尽违背天理道德的人一旦入了楼，便等同魂飞魄散。楼主会用他们散掉的魂魄喂食鬼兽，进而强化整栋楼的阴煞之力，鬼蛇窟就是鬼罚渊里的一处，里面的鬼蟒鬼蛇多的数都数不清，长得奇丑无比且凶残至极，进去的鬼会生不如死。
我跟你说啊，你别看楼主长得冠绝天下，平时看着啥都没放心上，实则人在楼中坐，手掌天下事！那心，狠得一批！真让她记上了，惩罚起来手段花样个个不带重复的！这就和越漂亮的蘑菇越不能吃的道理一个样，总之绝不能招惹。”
空御看他一脸胆战心惊的样，微微挑眉，“你被罚过？”不然怎这般清楚？
灰蒙睁大眼，不可思议地看他。
“你在开什么玩笑？我这么乖巧会说话，主上会舍得罚我？”
“呵。”也不知道之前是谁被踩在地上嗷嗷叫。
空御虽刚与他共事，但此前发生的事已足够他看出灰蒙此人的顽劣唠叨，自来熟的本事也是炉火纯青。
对上他的眼神，灰蒙虚虚地擦了擦鼻子，半晌再次坐回板正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