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
儿女情长,有何可诉?
有那:
崖上云前暂相逢,苦恨堵心忡。
焚念入梦寻踪,魂醒月相送。
夜无眠,月一圆,两心同。
此时愿,万里相逢,十指相扣。
纵可相忘江湖, 亦不比一暖深衷。
——
林笑遗言方尽,身一热,真灵升空,遁入九天时隙。
同时,脑中蓦然多出两段记忆。
那是不属于他的记忆片段,却又犹如亲身经历。
一段,是他把解药喂给师姐,目睹魔女气断身亡。虽悲切,然念及师姐功力大退,恐受欺凌,故未殉情随去。埋葬魔女后,与师姐同返师门,剑挑二师兄,成为门中首席弟子。
终得掌门认可,将师姐许配于他,定为下一任掌门继任者。
然大婚夜,忽见一道熟悉身影,匆忙追出,于湖畔重见魔女,一夜露水春情未归。
却不知师姐已旁观这一切。
晨晓魔女无声而别,他黯然回宗。
迎掌门大怒,撤其继位。师姐留书“勿思”,悄然而别,不知所往。
后,他一蹶不振,整日借酒消愁。
逢化魔作祟,武林群起讨伐,集结于封魔台,竞选武林盟主。不料齐中化魔暗算,险将众人一网打尽。
危机之时,师姐现身,白发复黑,一剑除魔,而后飘然远去,他追之不及,怅然抱憾。
魔虽除,武林正道恨未消,怨更重,将化魔之乱归根于魔教,再度举事,围攻魔教。
他无力阻止,只得参与其中,亦想趁机再寻芳踪。
然正道联盟不敌魔教,大败而回。
归途又遇化魔死灰复燃,屠尽正道众士,栽赃于魔教,引师姐只身独挑魔教总坛。
他因未见魔女,心有不甘,撤退时私自离队,偷留下来,反躲过一劫。
却也因此,得见师姐力败魔教四护,后与魔女决战。
他显身劝阻,二女却未停手,一路战至云崖之上,最终两败俱伤。
化魔趁机偷袭,欲纳二女功力,受他舍身阻拦,虽受重创,未让得逞。
后二女以重伤之躯,共战化魔。
一番苦战,将魔枭首。然化魔临死之际,亦将二女打落悬崖。
他下山后遍寻不得,自此孤独终老。
临终之际,恍惚间见二女容颜依旧,现身送别,他得含笑而逝。
而另一段,则是他将解药给了魔女,含泪与师姐作别。
而后念魔女无力自保,恐再卷入江湖纷争,遂与她隐居山林,终日鸟兽为伴。
然因觉有负于师姐,时常郁郁寡欢,于魔女前强颜欢笑,夜难安眠,常独坐月下。
未过多久,一次外出寻食,忽遇一黑袍士,问他再给他一次机会,会选择谁。
他没有作答,敷衍几句,只想尽快回去带魔女离开。
结果黑袍士一招手,师姐活生生出现在他面前。
在短暂的震惊后,终日的思念与愧疚,令他再难自禁,大喜过望,将师姐拥入怀中。
却不知魔女已在一旁目睹一切。
而黑袍士再次让他做出选择,二女只能选一。
他并未做出选择,只将师姐护于身后。
黑袍士并未为难,飘然离去。
等他领着师姐回到住处,已寻不见魔女,唯桌案上一纸留书,仅“勿念”二字,令他怅然自失。
而后师姐说要回师门报师恩,只因来时路上听闻江湖上有化魔作乱。
他一时别无主意,又忧心师姐安危,便与之同往。
半道听说武林大会将启,即改道前往,于会上代门派出战,迎战各路高手。
但他武功未至顶流,败于旁手。
后有人激师姐出战,欲夺她新秀第一的名头。
师姐上场,力挫群雄,各派掌门轮上,亦不能败之。
他始知师姐不仅功力恢复,且更胜从前。
即将论定武林盟主之时,化魔突然现身偷袭,连吸数位高手功力。
而后群雄齐上围攻,却难挡他化功。
化魔越战越强,一时间所向披靡,无人可挡。
关键时刻,师姐挺身而出,力敌化魔,不落下风。
化魔吃惊于师姐免疫他魔功,视之为生死大敌。
两相激斗,师姐虽力弱于化魔,却技高一筹,将之斩首于众。
然化魔临死反扑,亦将师姐一剑穿心。
众士惊愕,忽见师姐身流紫血,洒然拔剑出胸,似若无恙。
一番寂静后,不知谁起的头,大呼妖魔,瞬染一片,致群情激昂,纷纷要讨魔除害。
他早已呆愣原地,只因比旁人更知,师姐乃死而复生,先前喜忘于形,未去深究,而今一想,以妖魔解释,亦能说通。
师姐只悲伤望了他一眼,纵起轻功离去。
众士虽喊得凶,却无人敢追。
他恍惚了好一阵,才想起要去追回师姐,问个明白。
可他遍寻月余,都未得踪迹。
这时,江湖上又有噬人魔的传闻出现,谣传师姐就是真凶。
他便也寻起了噬人魔的踪迹。
而后,连续数个门派一夜间全灭,以致江湖人人自危,人心惶惶。
各派联名请来东海逍遥派高士援助,发现有线索指向魔教。
更有人目睹师姐与魔教中人曾现身被灭门派附近。
遂以逍遥派高士为首,往魔教总坛兴师问罪。
质问未果,逍遥派高士与魔教教主大战一场,打得上天入地,几令地动山摇,使人大开眼界。
二人最终未分胜负,平手言和。魔教教主亦告知,不是他们所为。
逍遥派高士信他,带人离去。
不料半路遭黑衣人袭击,致死伤数人。
逍遥派高士出手战之,黑衣人不敌,转身逃往魔教总坛。
众人重返魔教总坛,强闯入内寻凶,果真在总坛内找到疑凶,当场有人认出是他师姐。
他也在场,同样一眼认出师姐的身形。
魔教教主再次现身,质问他们何以去而复返。
逍遥派高士向他讨人,要带走师姐盘问。
魔教教主本不答应,可一看是师姐,只道不认识,任随高士带走。
师姐不肯,以武反抗,却不敌逍遥派高士。
正要得手之际,魔教圣女突然插手相帮师姐,更命魔教四护阻拦。
逍遥派高士无法突破四护阻挠,本想作罢。
可魔教教主却突然下令,不准四护出手。
四护无奈罢手让开。
魔教圣女不让,与师姐共抗逍遥派高士。
目睹两名心爱之人受难,他岂能无动于衷,不顾与正道为敌,冲上去相助师姐与魔女。
可武功差逍遥派高士太多,即无法帮忙解围,亦无法劝高士停手,反而引得正道诸士也来围攻。
魔女见机不妙,立喝风童将她带走。
风童施御风术带魔女腾空,魔女顺手拽上师姐。
逍遥派高士亦腾空追去,魔女机敏喝问高士不怕调虎离山计么。
高士怕魔教对众士不利,没敢再追,折返正道众士身边。
因相助两魔女,他被众士当共犯拿下。
被问原由,他只说二女绝不会做那样的事。
众人岂会信他,封了他的内力,准备押回去审问。
魔教教主未对圣女之事做解释,直接离去。
逍遥派高士感觉事有蹊跷,率众离去,对魔教的问罪不了了之。
他心忧二女,对自己的处境并不担心。
回去路上,意外再生。
负责看押他的两名守卫忽遭黑衣人夜袭,众人虽察觉及时,但两名守卫还是不治身亡。
正道众士更怀疑他与魔凶关系非浅,认为凶手想救走他。
他百口莫辩,无人肯信。
后,有人提议将他公开处刑,引凶手前来相救。
众议后,无人反对,回返总舵后,择日执行,并将行刑之日公告江湖,广为传扬。
关押期间,他于牢中受尽拷打,却回答依旧。
门中亦无人前来解救。
行刑当日。
当他被推出刑场时,已遍体鳞伤,鼻青眼肿。
刑场上,围观者众,尤胜武林大会。
他一出现,师姐如期现身,表示愿束手就擒,只希望还他一个无辜。
众士立即将她拿下,并当众割伤她验血。验得紫血,又试以长剑贯胸,尤不见死,惹一片惊呼。
他虽急声呼止,却无人肯听。
师姐一言不发,任由处置。
直至被数落罪行,她才开口,并不认罪,只说人非她所杀。
纵使刑拷,她亦不改口。
众士又逼问她为何血紫而身不死,她则闭口不谈。
再问她是否有同伙时,她亦不作答。
一番盘问后,众士正不知该如何收场,人群中有人大呼,要求烧死魔女。
逍遥派高士出声制止,建议押后再查。
围观的武林众士却不答应,只想把怪物烧死,一了百了,以免将来自己遭殃。
逍遥派高士再向各大派掌门提议,可他们不愿拂逆众意,只想先除隐患,有益无害。
场中有人提大刀上台,欲砍师姐头颅,试其可死否。
师姐只闭目跪地,不作反抗。
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助呐喊。
大刀砍落,师姐身上金光一闪,大刀崩断,其毫发未损。
刑场骤静,一黑袍士徐徐天降,一招手,带起他与师姐冲天而去。
逍遥派高士飞身去追,再返回时,刑场上已人迹全无,落地时忽遭凶魔偷袭负伤,始知众人已尽化魔粮。后与凶魔大战,不敌濒死。
魔女率魔教四护来援,结阵围攻凶魔。
黑袍士亦携他与师姐回转,师姐亦提剑加入战团。
二女主攻,四护主困,鏖战三日三夜,方将凶魔消灭。
他目睹这一切,自知与二女差距,从此将心意深埋心间。
后加入魔教,成为圣女侍卫,却终生未敢再提喜欢二字。
师姐则消迹人间,不知所踪。
直至临终之际,似在床前见到师姐最后一眼,而后含泪笑逝。
“呼!”
林笑深深吐了口气。
脑中的那些片段,犹如他亲身经历。
就好似,真实发生过一般。
他顿有所悟,这是此界天在告诉他,那两种选择的后续。
回味了片刻,他尴尬笑道:“哈哈,都没事就好。”
无论他怎么选,二女都不会有事,而且原身也得寿终。
反倒是他的选择,害得原身英年早逝,还可能令两位女子难以释怀。
“大尊啊,你们这儿的魔物有点凶啊,在人间嘎嘎乱杀都没人管管。”
自感可能没过考核,林笑连忙岔开话题。
魔,只是挑动人心之欲,做出选择的,还是人自己。
“那也是他们犯规在先,挑动可以,怎可施展超出规格的魔功呢?”
仙可以用,魔为何不能用?
林笑激动道:“当然不可以,这儿又不是魔界,总得有点偏彼。”
此亦非仙界。
林笑忙道:“不是亦无妨,我们可往成为仙界推动。”
并无回应响起。
沉寂片许,林笑好整以暇道:“大尊,这次就当我先热热手,下次定给发挥好。”
“您看,再安排安排?”
他为了能把人带走,也是够上心了。
而且这么呆着,也没机会去寻人,还不如帮天做做事,刷刷好感。
可。
景一转,林笑眨眼置身别地。
周身微暗,屁股微硬。
目光略作巡扫,见置身于一石洞内。
洞高约半丈,藤蔓爬壁。
左手正拿着一本黄皮书,右手拿一把短匕。
衣袍微脏,布料却极好。
风声呼啸,洞口就在正前不远。
躬身起行,至洞口边,瞧见洞外即是悬崖,云雾滚滚,深不见底,高不知几许。
伸头往上瞧,一颗岩松,横插洞口上方。
树干约手臂粗,针叶还算茂密。
再往上,则白云浓浓,不见崖巅。
“莫非此身是个修士?那敢情好,终于可以大展拳脚。”
他重回到洞内坐下,挪了挪屁股道:“就是洞府略有点寒碜,连个坐垫都没有。”
先把短刀放下,展开黄皮书封面。
顿见笔锋非凡的四字。
“百花秘典。”
原身还是个爱花之人?
如此闲情雅致,又幽隐山洞。
莫非又是个阳神飞升之士?
思索间,翻开书面,见首页两行秀字。
“欲练此功,挥刀自宫。”
“嘶!”
林笑倒吸一口凉气,立将书本合上。
“难道是我的打开方式不对?”
再次翻开,仍是那两行字。
他立即轻松笑道:“下一页,定是说宫了也未必成功。”
随手翻开第二页,果又见两行字。
“若未自宫,且勿再翻。”
这次改为了红字书写。
林笑并不在意,继续再翻。
“如不自宫,到此为止。贪心再看,必死无疑。”
他不禁摇头道:“故弄玄虚,著者必不怀好意。”
越这样说,只会越勾人想看下去。
凭白引人忐忑不安。
林笑正要翻至下一页,手却蓦然顿住。
他抬头朝虚空道:“大尊,可否给我介绍下此身来历?”
稳妥起见,他还是尽量不以身试法。
在这个存在邪物的世界,还是对一些怀有恶意的书,持一定的敬畏。
询问刚落,脑中立即浮现许多记忆画面。
那是原身最近七天的记忆。
原身,是个凡人少年郎,坠崖至此,挂于岩松,巧入此洞。
他已近七日未进食,全靠松针的露水吊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