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华域,天泉岭,南关城,统御府。
冷牧野刚步入厅堂,还未坐下,即喝令道:“宿二!”
“属下在!”
一道身影立即闪现左侧,单膝跪地,拱手屈礼。
冷牧野行至上首,转身坐下,肃声道 :“立即派出能手,深入灵狱门属地,探查他们今日发生了何事。”
“是!”
宿二刚起身,冷牧野立即又喝止道:“慢着!”
“此事关系重大,你亲自带队前往。”
“凡打探到的,事无巨细,统统传回。”
“遵命!”
宿二黑影一闪,便离开了厅堂。
随后,冷牧野取出一精巧卷轴,以灵笔于其上笔走龙蛇。
为首一句,便是:
宗主莅边,危机已解。随客三人,暂歇内城……
很快,刹笔,冷牧野回封卷轴,掐灵诀连施数道秘法。
“宿三!”
“属下在!”
又一黑衣人闪身而出。
“速将此函以急报传回宗门。”
“是!”
黑影一闪,冷牧野手中卷轴瞬间消失。
事毕,冷牧野才松下肩膀,稍释重负。
凝神静思良久,他才自语道 :“宗主行事,愈发高深莫测了。”
“素小姐之事,怕是另有玄机。”
还未等他深思,两道身影大步闯进厅内 。
“冷右使!宗主可已安歇?”
来人正是巨鼎、金城两位灵官。
冷牧野朝金城灵官回道:“已落歇淙泉阁。”
巨鼎灵官瓮声问道:“宗主可有交代?”
“暂无。”
冷牧野伸手引两人落座。
“我正有事欲寻二位。”
金城灵官道:“可是为宗主莅边之事?”
冷牧野道:“正是,如此要事,何以本使未收到任何消息?”
金城灵官叹道 :“别说是你,宗内亦无一人获知。”
“出行前,门内诸干曾聚首议事,从寒宸长老处得知,宗主于前日巳末,与圣女微服出行,之后下落不明。”
冷牧野眉头微蹙。
被这一提醒,巨鼎灵官顿时困惑道:“是哦,怎不见圣女身影?”
“难不成我眼花了,未认出那赤衣客实为圣女?”
冷牧野摇头道:“不,那并非宗女。”
他记得清楚 ,四人平肩而立,并无上下之分。
金城灵官道:“兴许圣女已先行回转宗门。”
几人也只能这般做想。
等冷右使的急报传回宗内,又惹得宗内众老一阵惊哗。此是后话不提。
却说,山腹内,空腔里,灵池上。
四友围坐,水浸衣衫。屏声静幽,穹顶落霞。香氛满溢,内壁浮华。
雾沉沉,水咕咕,问君征路许几出。
相忌本是无凭语,莫作石樽封心肠。
风舞幽华忽而也入了水池,与林、尘、白三人围坐一处。
她似听见了林笑与尘寂幽之谈,对林笑卸任宗主之位的缘由,亦感好奇。
事主林笑却心头苦闷。
此地三人皆非凡俗,若全以假因蒙人,只会引起他们的怀疑与忌惮。
但真实因由,又不好直表。
古典有云:
得道者,藏于不敢,行于不能,恬然无虑,动不失谋,可与万物回周旋转。
高明者,以下为基,托小包大,在中制外,以弱显强,可把万事转化推移。
林笑要忽悠住风尘二人,必得以实为基,以理为脊,高层建瓴,鉴往知来。以超出他们见识,却又符合客观规律的奇特见解,冲击他们的神智,让他们生出自叹不如,只识树木的感慨,才能建功。
如此,他的一些不合常规的举动,也容易被接纳。
对于这种事,林笑也算略有些蹩脚经验。
他惆怅一叹,道 :“也罢,你们皆是亲己,告诉你们也无妨。”
尘寂幽和风舞幽华立即凝神看向他,摆出听课神色。
连白秋风,也悄悄立起耳翼。
林笑正欲开口吹侃,蓦然感觉身侧水里有异,低头一看,登时愣住。
“这是?”
风尘二人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不由一愣。
只见风舞幽华仿佛成了水池的漏口,浑白的泉水纷纷朝她涌去。
风舞幽华愣了一下,迅即醒悟。
“不好,是不夜虚体质作怪。”
原来,是她的躯体正不受她控制地吞噬着圣泉灵液。
风舞幽华当即竭力收束肉身的吞噬本能。
流向她的白泉霎时慢上不少,但仍未完全停止吞噬。
林笑不敢怠慢,他仗着有过一次压制不夜虚的经验,立即提运九霄气,伸手按在其肩膀上,渡引九霄气覆盖其体表,隔绝其对灵泉的吞噬。
此法甚佳,灵泉立即停下朝风舞幽华涌去。
“以灵武诀将我的九霄气吸去,炼化至体表试试。”
灵武诀乃灵海派根基功法,可将吐纳灵气而得的元气,存于体表外丹田中。
风舞幽华对此诀极熟,立即照林笑之言运诀。
林笑的九霄气瞬时被吸走。
他也不吝啬,由她吸。
渐渐的,风舞幽华脸上生出一层冰霜。
不仅脸上,连其青丝,脖颈,及颈下躯表,也开始结霜。
连其身上赤红衣裳,亦盖上了一层白霜。
转眼间,风舞幽华就成了一霜雪盖表之人,皎皎兮若雪女降世,飘飘兮若冰女落凡。
其双眉、睫毛皆成白绒,长发亦变得白里透黑,色若暮云。
林笑缓缓抽手 ,瞧了瞧风舞幽华的新形象,微微一笑,扭头朝尘寂幽道:
“师弟,你不合群啊!”
尘寂幽自是一脸茫然。
林笑用手朝自身划指半圈,道:“你看我们仨,皆白首素衣,就你一个黑鳅,旁人一见,便知不是与我们一伙的。”
“你是不是也把头发给染白一下?”
尘寂幽登时面容一垮。
好在风舞幽华替他解围。
“华已无事,笑君请继续先前未尽之语。”
林笑的笑容一滞,茫然抬头望顶。
我之前想说什么来着?
括弧!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
哈哈,开个玩笑,听众莫怪莫怪!
言归正传。
却说林笑转念间,忆起欲言之语。
他对风尘两人道:“身无拘束百无忌,后退方可更向前。”
“吾欲更日月,换新天。”
“改宗换代,仅是漫漫长山第一艰。”
“吾行之事,将遭万人弃,受万人谴。”
“孤身走暗过千年,只为花开再一面。”
言乃轻声之言,语却是深重之语。
风尘二人,皆肃容一整,息风一静。
林笑觑了两人一眼,往下道 :“师弟可还记得白兄府上的密笺?”
“我已将宗名灵泉,换作灵霄。”
“师弟以为,为兄此举何为?”
尘寂幽顿时眉头深锁。
“给你一个提示。”
林笑伸出手,指向风舞幽华。
尘寂幽眉头更深了。
而风舞幽华却双眼一亮,豁然开朗道:“原来如此,吾道不孤!”
经她一提醒,尘寂幽终于乍然明悟。
“灵海派?师兄欲脱去灵海之衔?”
林笑并不承认,也不否认。
他自储物戒指中,悠然取出一茶几,置于水面,随后摆出清酒壶,白瓷杯。
在茶几上分放四杯,倒入玉浆液。
伸手一拉,把白秋风扯到茶几前道:“老白别装作练功了,来一起碰杯。”
白秋风睁开双目,满脸无语。
但他还是接过了酒杯。
林笑豁达一笑,道:“走灵海之路,或可得一时光鲜。”
“但浑海已浊,离崩溃已不远。”
“若再不抽身,则吾之死期不远。”
举杯昂饮间,林笑再次扫了两人一眼。
心中喜道:二人入瓮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