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
大夫刚刚给老翁包扎好了伤口,一个身穿粗麻短衫的男子就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爹!”那男子噗通一声跪在了老翁面前,眼眶中蓄满泪珠:“我刚才去摊子上,听别人说任府的人来找麻烦了?都是孩儿不好,惹出这祸事,叫爹吃苦!”
老翁额上缠了一层厚厚的纱布,脸上也涂了药膏,看起来狼狈可怜。
他颤颤巍巍伸出手,在男子的头顶上轻轻拍了拍:“唉,幸好遇上了恩公,否则......”
那男子转而看向坐在一旁的林清越,冲她重重磕了个头:“多谢恩公出手相助!”
林清越扶起他来:“不必客气。只是,任府是江南的封疆大吏,不好惹,我劝你们这段日子还是歇一歇,等风头过了再出来做生意吧。”
“是,一切听恩公的。”那男子点点头。
老翁转而看向林清越,小心翼翼道:“只是,那秘籍我们确实没有,不知恩公要如何向任府交待呢?”
林清越淡淡一笑:“实话实说,就告诉她没有。”
“可是......”老翁有些迟疑:“任小姐只怕不会善罢甘休啊,万一她一怒之下连累恩公,可如何是好?”
“无妨,此事我自有主张。”
这件事追根到底,问题还是出在元朔身上,只要让元朔告诉任盈盈,他对那些机关术没有兴趣,不就行了?
“唉。”老翁忧心忡忡地叹了一口气。
林清越付了诊金,将药包递给老翁的儿子:“这些你拿着,我们便先走了。”
年轻男子颤颤巍巍接过,清澈的眼眸中满是感激之情:“恩公救命之恩,在下实不知该如何报答......”
“路见不平,出手相助,吾辈应尽职责,不必挂怀。”
说完这句话,林清越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与流萤并肩飘然离去。
出了医馆,她们也没了再回酒楼吃饭的兴致,干脆在集市上买了些小吃边走边逛,又采买了些炮仗彩纸之类的年货,便骑上马回了竹屋小苑。
大年三十,楚靖王府。
祝瀛慌慌张张推开书房的房门,只见元朔正斜倚在铺着上好银狐皮毛的榻上,一边喝茶,一边随手翻阅一本古籍。
一旁的炉火上坐着的铜壶传来咕噜咕噜的声响,茶香从杯盏中氤氲出温热的白雾,一派慵懒闲逸的景象。
元朔听见他来,也不抬眼,只是冲着对面的座位扬扬下巴:“坐。刚烹好的雪顶寒翠,算你有口福。”
祝瀛可没有他的闲情雅致,加快几步走到元朔跟前,急切道:“王爷,出怪事了!岐村的刁民闹到王府门口来了!”
“他们来王府闹又不是第一次了,算什么怪事。”元朔扯了扯唇角,目光始终落在那一卷书上。
“可这次不一样!那个叫三娃的汉子肉坦负荆,跪在王府门口,说是来向王爷请罪!”
听到这里,元朔眸光一顿,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看向祝瀛:“请罪?”
祝瀛点点头:“是啊!寒冬腊月的赤裸上身,绑着荆条,已经引来了不少百姓围观。”
元朔沉吟片刻,坐直身体:“也罢,那就让他进来吧。”
“王爷打算见他吗?不可!”祝瀛笃定说道:“属下打听过,这个人虽生长于荒野,但箭法超群,属下怀疑上次王爷马车遇袭就是他干的。他又一口咬定自己的未婚妻失踪是王爷所为,还四处散播流言,污蔑王爷清誉,今日这一出,又不知打的什么算盘,王爷贸贸然去见他,只怕有危险啊!”
元朔淡淡一笑:“怕什么,在王府之中本王若是还能遇刺,那本王这么多年精心培养的侍卫暗卫岂非是一群废物?不必说了,带他进来吧,我在正殿见他。”
祝瀛想了想,也觉得自家主子说的有些道理,便去通传了。
很快,三娃便被两个侍卫带了进来。
他跪在堂下,赤裸在外的皮肤已被冻得青紫,荆棘在他的后背上划出密密麻麻的伤口,细看之下满是干涸的血污。
见他这惨样,祝瀛的声音也软了些许,却还是绷着几分警惕:“胡三娃,王爷已经派人同你解释了多次,你未婚妻失踪与王爷无关,你为何还要上门来闹?”
“是,是,这件事都是小人的错。”三娃躬身,以额触地,语气虔诚:“小人今日上门,便是为从前做的错事来向王爷负荆请罪的。”
祝瀛没想到他这次似乎真的是诚心认错,不由疑惑地看了看坐在主座上的元朔,元朔却也只是平静地看着三娃,神色中看不出情绪。
“可从前无论王府的人如何同你解释你都不信,今日为何突然......?”祝瀛探究的目光在三娃身上来回打量着。
三娃哪里还敢隐瞒,便一五一十地将昨日的事情一一告知。
“......无论如何,多亏了那位蒙面的姑娘小人才能找到翠芬,小人不知该如何答谢她,她却只说让小人来王府负荆请罪,小人便来了。”三娃老老实实道,又叩首:“小人当初一时激愤昏了头,还想刺杀王爷,小人罪该万死,但凭王爷发落。”
“上次埋伏在路上袭击王爷座驾的果真是你。”祝瀛想起那惊险的一幕,不由咬牙。
“是......”三娃将头埋得更低了。
“王爷,此人胆大包天,刺杀皇族,已犯了谋逆之罪,不如就将他送官吧。”祝瀛说道。
可等了半日也不见元朔答话,回头看去,却见元朔勾着唇角注视着地板上瑟瑟发抖的三娃,深邃的眸子里似乎还藏了几分笑意?
从三娃的叙述中,元朔已经猜出了那个蒙面的姑娘就是林清越。
身手不凡,侠肝义胆,又有勇有谋,谈笑之间便打发了黄斌,免了一场灾祸,除了她还能有谁呢?
而且,三娃方才提到,林清越为他辩护时曾说,他年轻英俊,有权有钱?
哈哈哈哈哈,还真是有眼光,这个评价很中肯。
还说自己做这一切不是为了帮三娃,而是为了他?
元朔只觉得心情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