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是我的同事,大家都叫他“龅牙兄”,是车间的搬运工。
死亡时间就在我搬回宿舍住的那一天,一个星期后,才被他的车间组长发现死在家里。
人死得很蹊跷,邻居都没有发现异常,也没有发出腐臭味,短短一个星期,整个人就变成了一副干干净净的白骨,听说凶案现场,一滴血迹都没有。
我们车间工人大概有三四百人,我是市场部的兼职实习生,做市场营销,不是HR,跟车间工人不熟。
我们行政岗和车间工人无论是吃饭还是工作,都不在一起。
吃饭在同一层楼,但是分AB区。上班不在同一栋楼,车间工人在厂区,行政岗在行政楼。
所以除了HR和生产部的行政人员,其他行政岗和车间工人几乎没有交流。
我和龅牙兄倒是有几面之缘。
我面试那天,在公司厂区迷路,遇到龅牙兄推着电动推车在运送货。
我:“大哥,请问行政楼人事部在哪里?”
龅牙兄抬头看到我,愣住了,他定定看了我许久。
我很疑惑:“你不知道吗?”
他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领说:“知道,知道,我带你去。”
他放下推车,很热情又拘束地给我引路:“就是这个电梯上去,五楼,503室,我就不进去了,一身汗味,会熏到你。”
我连连说:“这个没关系,谢谢大哥,您有事就快去忙吧。”
我上班第一天在A区食堂打了饭,看到他一个人在B区角落吃饭,我很开心地捧着饭盆过去跟他打招呼。
“大哥,是你啊,好巧,幸亏那天你给我带路,不然我就迟到了。”我开开心心地坐了下来。
龅牙兄被我这一声招呼,吓得筷子都掉到地上,黝黑的脸上泛起了可疑的红晕,他不知所措地站起来,用袖子给我擦了擦油腻的桌面说:“小事小事,这边的桌子太脏了,别弄脏你的衣服。”
我一边放下饭盒一边说:“没事没事,我在老家的时候,还蹲在田埂吃饭。再说了,你这桌也不脏,刚好看到你在,就过来,我跟那边的同事还不熟,公司里,就认识你一个人。我能坐这里吃饭吧?”
龅牙兄:“当然当然。”
旁边好几个工人起哄,“哟哟,龅牙兄,这位大美女是谁啊?”
龅牙兄一直侧脸低着头不敢看我,驱赶着那些起哄的工人:“一边去,别瞎闹。”
他拘束地双手垂在两侧,侧着脸羞涩地说:“这边又脏又乱。”
我意识到自己在这里,龅牙兄不好意思吃东西,只好起身跟他告辞,之后再见面也就是微笑点头,没有再交流。
“警察叔叔,是找出撬我猫眼的人了吗?”
警察到公司办公室把我带走。
一位老警官坐在我对面,他和蔼可亲地看着我。
老警官:“你好,小元,我姓杨,大家都叫我老杨,你也可以这么叫我。放松一点,我们就是了解情况。”
我茫然地点头:“好的,杨警官。不是因为猫眼的事吗?”
老杨尽量温和地问:“不全是猫眼的事,你认识徐国吗?”
我摇摇头。
老杨拿出一张照片,那是龅牙兄的照片。
我瞪大眼:“这,这是龅牙兄。原来他叫徐国啊。”
老杨一直看着我的表情:“认识了?”
我眼眶一酸:“认识,其他工人都叫他龅牙兄。”
老杨:“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我们认识的过程。
老杨:“就这样吗?没有更深的交往?”
我:“我们的关系不远不近,只能算点头之交。”
老杨:“他有没有跟你表白,或者纠缠过你?”
我有点生气:“杨警官,死者为大,大哥不是那种人,他从来没有纠缠过我,我们之间是清白的。我也是昨天才听说他出事。”
老杨用指尖刮了刮下巴的胡茬子:“那你有没有送过他什么东西?”
我摇头:“没有,我们没熟到那个程度。不过听到他的死讯,我确实很难过,大哥挺好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杨警官你为什么这样问?”
老杨拿出一个透明塑料封口袋,里面封着一个粉蓝色的蕾丝胸罩。
我愣了一瞬,忽地站起来:“这,这是我的内衣,你们在哪里找到的。”
我站起来之后,发现老杨桌子后面,有一整箱的胸罩和内裤,都整整齐齐封在透明塑料袋里。
我捂着嘴巴,忽然想到什么:“这,这些不会都是在龅牙兄那里找到的吧?这些都是我丢失的衣物。”
老杨放下胸罩,看了一眼书记员记录的内容说:“嗯,小林说过,你上报过内衣物被偷,你最后一次见到徐国,是在什么时候?”
我想了想:“上上个星期的周末,我加班,饭堂里。他在B区,我在A区吃的,是我看到他,不过我们没打招呼,他应该没看到我。我们每次吃饭的时间,几乎差不多。我经常能在饭堂看到他。”
老杨笑了笑:“有没有可能,他特意等你?”
我刚想否认,但是看到那堆内衣,瞬间泄气。
我忽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紧张地问:“杨警官,你们不会以为我生气他偷我的内衣,所以把他杀了吧,我,我就算生气诅咒他,但也不会做出这种杀人放火的事情。”
老杨:“你诅咒他了?”
我不好意思地说:“我也不知道是他偷的,就诅咒偷我内衣的人不得好死,找不到对象,我随口辱骂的,谁知道,谁知道会灵验,我真不是故意的。早知道诅咒会灵验,我就不说这样的话了,我没想过会害死他的。”
老杨:“他的死跟这没关系。你从来没发现过他对你的异常表现吗?”
我摇头:“我每天要上课,空了要赶方案,课余时间就来公司,两边来回跑也是为了蹭公司的免费工作餐。公司离学校挺近的,所以,我没时间注意这些事。”
老杨忽然问:“你有他家钥匙吗?”
我摇摇头:“我怎么会有他家的钥匙呢?”
老杨的眼里忽然闪过一丝诡异的蓝光:“下午,我带你去徐国家看看吧。”
我疑惑地问:“是去吃席吗?我是不是要包白包?你们这里同事办白事,该包多少钱?”
老杨一愣:“白事?哦,他是孤儿,没有亲人,不办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