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的人未有半丝动静,眼皮压得很沉,嘴角泛着青色。
他那张俊朗刚毅的脸,好多处伤势,深浅不一,显得整个人气场羸弱又倔强,梁枝眼睫被深深打湿。
她眨巴下,俯身伸手探前。
一截指腹触碰到付政霖的手背,梁枝手指翻了翻,直接穿过他的掌心,里边空落落的,带着层薄茧,皮肤微凉。
她唇瓣红润轻薄得,像是随时能咬破出血,颤抖不止。
“付政霖,你醒醒。”
声音很轻,无尽的哀求,期许以及绝望,梁枝的脸靠在他胳膊上,轻轻的挨着,他的体温沿皮肤与她的融合。
一滴热泪夺眶而出,往他身上的被褥滴淌。
梁枝双眼逼得通红不堪,两个眼圈像是抹了一层红色颜料:“付政霖,你醒醒好不好?我求你了……”
酸涩苦楚,惶恐心惊集聚在心,泪如雨下,视线模糊。
她声音小而轻巧得如蚊鸣,别说一个昏迷不醒的人,连睡着的人都叫不醒。
满屋的消毒水气,往唇齿鼻息间灌,梁枝每哽咽抽泣一口,那股味道就愈发浓烈,转为空气吸入喉咙里。
换作以往,他怕是会跳脚。
此刻却毫无反应。
梁枝把脸凑近了些,在他手背皮肤上蹭动,珍惜这得来不易的近触,凉与热的碰撞,像是在她心口上结了一层冰。
“我那天不该跑的,怪我。”
她把脸抬起脸,看着他,字句淳淳的往嘴唇外冒:“你想见我可以说,为什么这么傻?”
倘若时间能回到过去,梁枝心甘情愿,哪怕是抛弃一切跟他走。
但时间不能倒流,人也没法未卜先知。
……半小时后,梁枝被保镖带出门,领头的把手机递给她:“梁小姐,您的手机。”
她接手的动作十分缓慢,情绪以及状态都还没缓过劲来,塞进包里,回头又跟人说了声:“谢谢。”
付旌站在一旁,廊道上总共四个人,梁枝深吸口气:“付先生,我看好了。”
“杜仲。”
付旌喊了一声。
一直立于旁侧没出声的杜仲,闻声赶上前,从公文包里掏出来串门钥匙,摊在掌心间:“梁小姐,这是付董帮您准备的。”
梁枝不解。
杜仲继而道:“付董的意思,想让您在国内住。”
房子付家来出。
梁枝一时之间摸不准付旌的算盘,眼睫沉沉的眨动几下:“不必了。”
闻声,付旌主动开腔劝说:“阿枝,把钥匙收下吧!不为别的,为了自己安全着想。”
她不离开,蒋词的人一定会满深城的寻她,有付旌的帮助,自然省去很多没必要的躲藏避让,跟琐事麻烦。
这个层面上,梁枝不得不接。
还得是欣然接受。
付旌看杜仲递过去的钥匙,落入梁枝的掌心间,如意的眼底浮出点欣慰:“阿枝,往后咱两算是站在同一战线上的。”
梁枝不喜欢这番话,可没有理由反驳。
付旌是为了阻止疯狂的蒋词,为了维护妻儿。
而她也是希望付政霖平安无事的,所以目标统一,在这件事上,她们能走到一起去。
……
蒋家。
“嘭”地一声巨响,打书房传出,惊退了门外几个佣人。
“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蒋先生刚回来就脸色很不好,估摸着是蒋老先生身体的原因……”
“要不要找老管家进去看看?”
年迈的老管家赶着进门,推开门,屋内一片狼藉,碎掉的古董花瓶瘫倒一地,摔得零碎不堪,毫无拼凑还原的可能性。
看着满地,老管家心疼难挡:“先生,这些可都是蒋老最心疼的宝贝。”
“出去。”
蒋词背对门而站,背脊略显得清瘦,他本也不是那种强健体魄。
老管家脸色微楞,在原地杵了下,叹气转身往外走。
刚拉上门,许菁过来,看了看几人脸色,目光落定到门板处:“他还没消气?”
老管家摇摇头,没作声。
至打蒋世城母亲过世,第三年许菁在父母撮合下,与蒋词商业联姻,蒋家待她如己出,蒋词更是宠爱她有加。
何曾见过这般情况,心里有点小低落。
“你们先下去吧!”
老管家驱散了下人,许菁站在门口,迟迟才唤声:“阿词,方便找你聊聊吗?”
隔着门,久久未有回应,但门没关实,透过门缝能看清男人朝向,蒋词没转身,浑身站立得笔直,波澜不惊。
许菁推搡下门,轻而轻巧的进去。
弯腰捡起散落一地的文件,一一折叠好放上书桌。
她绕开碎片,走到蒋词身后,悄然得毫无声响:“阿词,这件事停手吧!”
在没人看见的方向,蒋词面部收紧,狠狠咬下牙根。
他嗓音嘶哑得厉害:“要我怎么停手?”
许菁目光透着疼惜,声音却很是坚定:“趁着现在事情没闹大,别人也不知道世城在哪,你别再跟他们斗了。”
蒋词嗤笑一声。
忽地,把脸转过来,他伸手的动作又慢又重,掌心抚在许菁两边侧脸上,一点点揉搓加捏。
许菁有点害怕惶恐,但也没退缩。
蒋词指腹摁在她鼻梁处,轻声道:“现在说放手,来不及了。”
许菁气息瞬间乱了。
她眼底的惶恐转为一种蓦然惊吓。
蒋词安抚她:“不要怕,舆论来了,整个家也有我顶着。”
他狠厉得,好似付政霖根本不是他亲外甥,就是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但付家……”蒋词一根手指抵着她唇瓣,示意噤声:“不要跟我谈这个,什么家族情谊,既然他都不在乎世城的死活,我又何必在意付家?”
许菁有些喘不过气,喉咙塞了团棉花般堵塞。
嗓子眼哽了几下,都没发出半点声音。
耳畔唯有蒋词在讲:“付旌那些年,手脚可不干净,干的事情还少吗?”
“你想怎么做?”
蒋词眼底逐渐呛起狠劲:“那要看他怎么选择,是选择要儿子,还是选择保心血。”
不可否认,这一招实属太狠,连许菁这个事外人都觉得心惊肉跳:“你这么做,就不怕爸醒来……”
“贤清跟家里本来关系就不好,事情多一件少一件的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