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大哥很快将叶小鱼要的东西都准备齐全,叶小鱼将骸骨放入锅中,架在临时搭的灶台上,静等着水烧开。
她等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看骨头已经熬得差不多,她这才从布袋里取出一根银针,往水里一探,银针变黑,她将变黑的银针再放往清水中,发现银针并没有褪色,叶小鱼的心里有了底,她将煮骨水倒入装米的盆子里,这才给准备好的公鸡喂食。
公鸡此时是又惊又饿,看到面前的粮食,不管不顾地啄了起来,刚开始还很精神的它,不一会便忽然倒地,翅膀扑腾地挣扎了一会后,就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大家看得眼睛都直了,管家更是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下来,“骨头汤有、有毒?”
叶小鱼将公鸡的尸体拎了起来,在手中晃了晃,“公鸡都已经凉凉了,证实骨头确是有毒。”
管家吓得不轻,哆嗦着道,“我、我们夫人是被毒死的?这怎么可能?”
洛易不明白管家还在怀疑什么,指着已经变凉的公鸡,道,“事实就摆在面前,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管家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只是事实就摆在他面前,又容不得他不信。
叶小鱼将锅里的骨头打捞出来,放凉后重又摆放回原来的位置,她记得当初孙夫人是因为后脑勺着地,失血过多而死,这样的话,她的脑后骨应该有裂痕才对。
叶小鱼将棺中的头骨拿起,看到脑后骨果真有一处裂痕,这让叶小鱼产生了疑惑,她记得孙夫人当日死的时候,邻居们都看到她是倒地而亡,地上还流了很多血,而且孙大人也有不在场的证据,若孙夫人真的死于意外,为何还会有人给她下毒?
叶小鱼没想明白里面的道理,于是便对洛易道,“洛大哥,孙夫人的骸骨我已经验好了,不过有些事我还没有想明白,我们还是先回大理寺向大人禀报后再说。”
连叶小鱼也被难倒了,她碰到的应该不是什么小问题,洛易点了点头,他留下两名衙役负责看守棺椁后,其他的衙役随他们一道回了大理寺。
——
大理寺。
叶小鱼向安墨离禀报了验尸结果后,也说出了自己的怀疑。
安墨离料想到孙夫人的死因有问题,但也同样没想到她的头部还真的有伤,只是时间久远,而且当时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孙夫人到底是死于毒杀,还是失血过多,这事怕只有孙大人才知道,但这无疑是把他自己往绝路上逼,他又怎么地向他透露实情。
安墨离不由地蹙起了眉,背抄着手,来回地踱着步。
叶小鱼瞧见安墨离又蹙起了眉,就猜到这个问题把安墨离也给难倒了,这可不是叶小鱼想看到的,她思来想去,想到了一个解决的好法子,于是便道,“大人,要不问问严大夫,他行医多年,弄不好能知道个一二。”
严老头这些年看到的死人怕比叶小鱼见到的活人还多,找他怕不只一点点收获,安墨离有所心动,但让他拉下个脸去找严老头,他心里又老大地别扭,不过若是别人去问就不一样了,于是他为难地道,“这个事无疑跟先有蛋还是先有鸡的问题差不多,我看他也不知道,就不要为难他了。”
“问问也不吃亏,就算严大夫不知道,好歹也是个答案。”叶小鱼不想放弃。
安墨离无奈地道,“你既然坚持,我也不劝你了。”
得到安墨离的同意,叶小鱼一分钟都不想耽搁,转身就去找严朗。
洛易的眼睛溜溜地打量着安墨离,他家大人为了破案,把欲擒故纵的招数都用在自己人身上了,他嘴上说不想,心里不知多希望小鱼姑娘去问严老,按小鱼姑娘的单线思维,一定会将他的话复述给严老,这又是一招激将法,真是妥妥地套路,也亏得被下套的是小鱼姑娘,才会上了他的当,但严老嘛,呵呵,那就难说了。
叶小鱼赶回安府时,严朗正要出门,叶小鱼挡住了他。
“严大夫,等等,我有事找你。”
严朗看她一副着急的样子,就知道没啥好事,于是便道,“这一大清早的,可别跟老夫谈案子死尸的,影响心情。”
叶小鱼没想到居然被他给猜中了,刚到嘴边的问题又咽了回去,不过就这么把她给打发了,她就不叫叶小鱼,她心虚地轻咳了一声,道,“那个嘛,倒是有个事,不过大人说您也不一定会知道。”
听到还有他不知道的事,严朗的好胜心被激了出来,“二公子吃的米还没有我吃的盐多呢,别的老夫不敢说,但这医理的事他可是门外汉,你倒是说说看,这次又是哪个中了毒?”
看严朗这会好说话,叶小鱼赶紧趁热打铁,把孙夫人的验尸结果叙述了一遍。
严朗听完,边轻捋胡子边道,“现在二公子怀疑孙夫人是被孙大人给害死的,而不是死于意外?”
叶小鱼点点头,“但让人觉得奇怪的是,她的身上既有外伤,又有中毒的现象,但洛大哥他们去调查过,孙夫人出事的时候,孙大人并不在现场,他下值回到家中没多久,邻居就听到他的叫声,这才知道孙夫人出了事,孙夫人的后事也是邻居们帮着一块操办的,并没有人觉得孙夫人的死有什么蹊跷,这应该说明孙夫人死的时候,看起来并不像有中毒的特征。”
“要让别人看不出异样,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慢慢地中毒。”
“不过据大人分析,孙大人是被孙夫人识破他的谎言后才起的杀心,他应该没有时间慢慢地下毒。”叶小鱼否认了慢性中毒的可能。
“不是慢性中毒,但又没有急性中毒的特征,这可有些不合常理。”严朗琢磨道,“煮骨水你可留有?”
叶小鱼忙打开布袋,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密封的瓷瓶,“有,留了一小瓶。”
严朗接过瓷瓶,打开盖子,闻了闻里面的气味,“是乌头,若是中了此毒,只要剂量合适,人是不会出现七孔流血的情况,但中毒之人会不仅会精神恍惚,而且心脏也会衰竭,人在精神恍惚的状况下,会摔倒碰到后脑勺也不是没有可能,其实就算她没有因失血过多而死,到最后也会因为心脏衰竭而亡。”
叶小鱼把思路捋了捋,“也就是说孙夫人真正的死因是中毒,她也是因为中毒后精神出现恍惚,才会摔倒伤到了后脑勺,所以摔倒只是个意外。”
严朗撇撇嘴,“光是煮骨水都能把只鸡给毒死,可想而知孙夫人所中的毒并不浅,不过也是孙夫人倒霉,又摔倒碰到了后脑勺,正好被凶手利用,从而掩盖了她的真正死因。”
“若尸体放久了,多少会露出马脚,难怪孙大人会那么急着要将孙夫人的尸体入殓下葬。”叶小鱼这时终于想明白当初孙大人的所为。
“女怕嫁错郎,孙夫人所托非人呀。”严朗叹了一句,背抄着手慢悠悠地走出安府。
叶小鱼看他要离开,忙叫住他,“严大夫,我还有一个问题没问呢,孙夫人的毒又是怎么下的?”
这次严朗没有回头,不过却远远地飘来一句,“你们可以去查查孙夫人生前有没有到药铺抓过药。”
严朗此举无异是给叶小鱼指了条明路,她把严朗告诉她的消息禀报给了安墨离。
安墨离自然没有放过这条线索,他马上让衙役到京城各大药铺去打听,最后在一家叫益和堂的药铺那里打听到了消息。
姚掌柜是位五十多岁的老大夫,为人做事谨慎,只要在他那里看过病拿过药的病人,他都会记录在册子上,上面不仅会写明病人的症状,还包括此人的特征,他每写完一本就会按时间顺序将它们保存起来。
他翻查十年前的册子时,找到了关于孙夫人看病时的记录,洛易收到消息后,便带着叶小鱼赶到了益和堂。
叶小鱼仔细查看了当时的记录。
六月六日,孙杨氏,女,虚岁三十,某官员女眷,脾胃虚寒,需开药汤进行调理。
叶小鱼仔细看了药方,上面有红参、白术、扁豆、陈皮、干姜、甘草、木香和茯苓等,里面没有乌头。
洛易也看到了上面的记录,回过头问姚掌柜道,“上面为何没有乌头?”
姚掌柜听到这话,忙道,“官爷,这方子治的是脾胃虚寒的毛病,怎么可能用到乌头,再说就算是治风湿的毛病要用到乌头,草民也是谨慎得不能再谨慎,若是开错了剂量,那可是要死人的。”
叶小鱼想到若是孙大人要下毒,应该是在孙夫人煎药的时候,但这个方子里并没有乌头,这家药铺开了十几年,掌柜又如此谨慎,他也不太可能会抓错药,那就只有另一种可能,就是孙大人趁孙夫人煎药的时候放入了乌头,但草药中忽然多了一味,孙夫人为何没有觉察?
叶小鱼想了想,便对姚掌柜道,“姚掌柜,能否把这个方子用到的草药都拿出来看看。”
官府查案,姚掌柜自然不敢怠慢,他忙按着方子挨个娴熟地打开药柜,很快就把药方里的药材都给配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