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长青听出了他话里的不怀好意,“安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在怀疑内人是下官害死的?这可是天大的冤枉,内人是在家中不小心摔倒而死,而那时下官并不在家中,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再说下官为何要害死自己的夫人?”
高侩和姜文杰这时也被安墨离的怀疑给吓着了,特别是姜文杰,用看陌生人一样的目光打量着孙长青。
在大家都以为安墨离要拿出什么证据指证孙长青的时候,安墨离却淡淡地道,“本官并没有怀疑,孙大人为何这么想,难不成尊夫人真的是被孙大人害死的?”
安墨离气淡神闲的样子,差点没让孙长青背过气,此时他眼中的安墨离分明就是一个阴险狡诈的小人。
高侩这会觉得自己有必要出来说句公道话,于是便道,“安大人,该问的也问得差不多了,再说现在夜已深,不如明日再接着问?”
安墨离嘴角上提,“太尉大人说的是,今晚有劳太尉大人和姜大人了,你们就先回吧。”
高侩微微颔首,姜文杰也赶忙行礼,二人离开了堂厅。
这时安墨离才对孙长青道,“孙大人,今晚就委屈你在大理寺的牢狱呆一夜,等本官把事情调查清楚后,再在堂厅见。”
孙长青有了不妙的预感,他不安地问道,“安大人若是一日没有查清,下官是不是就得一直呆在大理寺的牢狱里?”
“没错。”安墨离一点都不心虚地道,“谁让孙大人你与姜大人所陈述的情况不一样,要不这事就简单得多了,既然你们二人所说的不同,本官就有负责重新调查,你也知道这可是十二年前的事,调查起来没有那么容易,不过若是孙大人你想起了什么,也可以告诉本官,这样本官调查的速度就会快了很多,也不会让孙大人受那么多委屈。”
安墨离的话里话外分明就是让自己主动坦白,孙长青把薄唇抿得紧紧的,生怕自己不小心又中了安墨离的圈套。
安墨离看孙长青的这副模样,便知也不会再问出什么,便让衙役将孙长青带往了牢狱。
叶小鱼第一次看到安墨离把阴险狡诈演绎得如此淋漓尽致,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她把茶水递到安墨离的面前,恭维地道,“大人,您辛苦了。”
安墨离毫不客气地接过了茶杯,今晚费了不少唇舌,着急口渴地很,安墨离将茶水喝得一滴不剩。
叶小鱼看他是真的渴坏了,才要再给他去倒一杯,安墨离叫住了她,“别忙了,本官还有事交代你跟洛易。”
听到自己的名字,洛易凑了过来,还没等安墨离开口,叶小鱼已经兴奋地道,“有尸体要验?”
洛易的额头上冒出了汗,该不会又要让他们深夜挖尸吧?这几日他们不是在挖尸,就是在装神弄鬼,要是今夜再折腾,他早晚得见到那些脏东西,洛易在心里默默地祈祷叶小鱼的话不会一语成谶。
“没错。”
安墨离的回答让洛易陷入了绝望,他哀怨的眼神扫在叶小鱼和安墨离的身上。
“不过不是今晚,而是明天。”
洛易的精神顿时一振, 抢在叶小鱼前头道,“大人是要挖哪里的坟?”
“孙夫人的坟。”
洛易忽然又觉得命运对他如此不公,他顿时无言以对。
叶小鱼想起安墨离与孙大人之前的对话,“刚才大人并不只是随口说说,是真的认为孙夫人的死不是意外,而是孙大人所杀?”
安墨离点点头,“孙长青与月依在一起时,就想方设法地隐瞒他们之间的关系,特别是在月依死了之后,他更不可能让人知道这个秘密,所以他根本不可能会告诉孙夫人关于孙瑶的身世。”
“但孙夫人还是知道了孙瑶是孙大人私生女的事。”叶小鱼接着分析道,“她去找孙大人理论,所以邻居才会听到他们夫妻二人的争吵,就像我们街上的张屠夫跟他家后巷的宋寡妇好上了,被他家媳妇李大妞知道后,提着把杀猪刀追了他好几条街,逼得他最后不得不躲到茅坑里,才躲过一劫。
孙大人怕孙夫人把真相说出去,妨碍到自己的仕途,所以就杀人灭口,以绝后患,这个杀人动机完全有可能。”
洛易打了个冷颤,多嘴地问了一句,“张屠夫一个杀猪的,应该长得五大三粗才对,怎么会怕自己的媳妇?”
“张屠夫是大块头没错,可他媳妇也不差啊,看起来比他更粗更壮,李大妞她爹李大槐以前当过刽子手,就李大妞这么一个闺女,所以从小就把她当男孩养,把自己毕生的绝活都交给了李大妞,所以李大妞的刀玩得比张屠夫还溜,别说张屠夫怕她,就连我们县太爷看到她,也离得远远的,生怕她手上的刀不长眼。”
洛易又是一哆嗦,“别说你们县太爷怕,我光是听你这么一说,都觉得怪吓人,不过李大妞提刀追夫也情有可原,谁让张屠夫用情不专,而孙大人不仅对孙夫人不专一,而且还与对方有了一个女儿,想到自己在老家伺候老人、照顾儿子,自己的相公却在外面与别的女人在一起,而且还要给对方养大孩子,换是哪个正室都受不了,所以孙夫人才会冷落孙小姐,就算她不说,时间久了,府里的下人也会怀疑,这样一想,孙大人也不是没有杀人的动机。”
就连洛易也这么想,叶小鱼更急切地想要验出孙夫人真正的死因。
安墨离看到她眼里冒出的星星,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站起了身,“本官累了,回府吧。”
这句话彻底浇灭了叶小鱼眼里的星星,洛易完全松了口气,看安墨离迈起了步子,他忙跟了上去。
他们二人才离开,门口就露出了狗子的小脑袋,叶小鱼看狗子一副困倦的模样,只好也出了屋,抱着狗子就去追安墨离他们。
——
翌日,洛易先去孙府拜访孙夫人,说明了自己的来历,本以为会碰钉子,没想到孙夫人居然同意了,还派了管家与他们一块去。
洛易没想到事情会那么顺利,回到大理寺,再带上了叶小鱼和几名衙役。
他们到了孙夫人的坟墓时,管家对洛易说道,“官爷,我们夫人说了,你们要开大夫人的棺没问题,只是希望官爷们不能弄坏了大夫人的骸骨,那毕竟是小姐的亲娘,以免让小姐伤了心。”
洛易一听,这就不算是个事,于是他对管家做出了承诺,“管家放心,我的这几个兄弟都不是新手,他们在这方面很有经验,不会弄坏你家大夫人的骸骨的。”
管家心头一颤,敢情这些衙役平日除了抓贼查案外,还要刨人坟墓?这跟他认识的其他衙役确实不同,不愧是冷面罗刹的属下,管家很自然地退让到一旁,尽量不让自己妨碍到官差的行动。
衙役们很熟练地挥起了铁铲,就这样你一铲我一铲的,很快就将棺材上面和周边的土挖了个干净,露出了孙夫人的棺椁。
他们下到坑里,来到棺椁前,合力推开了棺盖,露出了棺木里一具白骨化了的骸骨。
叶小鱼这时也下到棺椁旁,查看骸骨的情况。
虽然过了十年,孙夫人的尸体已经变成了白骨化,但她身上的衣服和鞋子还没有完全腐烂,可以看得出,孙夫人的衣物和鞋子并不是新的,应该是她生前的旧物,她的头发梳成了一个发髻,但发髻上除了一支玉簪外,并没有多余的头饰,而她的右手腕上也只戴着一只玉镯,棺材里连件随葬品都没有,就连所用的棺材,也只是普通的柏木所制。
叶小鱼得出了一个结论:孙夫人下葬时很匆忙,这很符合凶手急于隐藏罪证的特征,但当日孙夫人死的时候,周围的领居都来帮忙,不过大家都没有发现她的死有什么可疑之处,说明孙夫人的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伤口应该在外人看不到的地方。
叶小鱼捋清了思路后,从布袋里取出一支檀香,用火折子点燃后,她手执檀香朝孙夫人的骸骨拜了拜,“孙夫人,多有得罪了,我现在就要为你验尸了,若你真的是被谋害的,大人一定会为你讨回个公道。”
叶小鱼将檀香插在了棺盖上后,解开了孙夫人的衣衫,骇然发现她衣衫里面的骸骨发黑,很明显就是中了毒,叶小鱼让洛易帮忙打水生火,还有再准备一只公鸡、一把米和一口锅。
洛易不解地问道,“小鱼姑娘,你要这些东西干啥用?”
叶小鱼边收集变黑的骸骨,边回答道,“当初是用来煮骨头了。”
洛易看着她怀中的骸骨,脑子里马上出现叶小鱼熬骨头鸡汤的画面,“你是打算把这些骸骨跟鸡一块焖?”
“鸡可不是用来焖的,它还有更大的用处,不过现在我还不能确定,等确定了再告诉你。”
尽管洛易很好奇,但他还是觉得不再追问下去比较好,省得待会被更骇人的答案给吓着了,给其他衙役派了活后,他也学起了管家,闪到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