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为民和郑桐都颇为尴尬,毕竟两个老头明显在较劲,可作为晚辈夹在中间颇为难受。
张为民只好装作看不出不妥,自顾自的走了进去,李村长家还算不错,像是新盖的房子,进屋后有个扎着马尾的年轻妇人,实际年龄也就二十多岁,但面相跟三十岁似的,这也是没办法,农村的确无法很好的保养。
“秀英,给客人斟茶。”
少妇答应一声,起身去烧水了。
“各位稍等,我儿媳妇去烧水了,家里没什么人来,我这就一个暖瓶,喝光了,不好意思。”
张为民和郑桐都不是来喝水的,当然不用那么麻烦,连连摆手。
“嘿,喝,为什么不喝?这老东西,儿子在林业局工作,时常带回来茶叶,不喝岂不便宜这老东西?”
张为民心里突突,尼玛,我亲爱的李大会计,你就不能忍忍再说话?这不是挑事吗?
可显然,李书豪并未搭理李会计,估计也是了解李会计的为人,二人对彼此都是门清,知道对方的脾气秉性。
“小同志,既然你不远万里,愿意为了朋友赶来我们杨家凹村,说明你重情重义,我痴长你几十岁,那我这个做叔的也不能太过为难你,但咱们有话摆到明处,我就有什么说什么了?”
张为民赶紧点头,一脸真诚道:“李大叔您有什么说什么,无论我朋友因为什么,因为谁进去的,不妨碍我们谈心。”
听到这话,李书豪脸色也有了一丝笑意,毕竟他扮演的是揪着不放的恶人,但人家并不想做恶人,只是为了村里的利益,不得已,毕竟他是村长,不能不顾村里人的利益,哪怕他知道,是村里人去人家石川村找事再先,不占理,可那有什么办法?让他杨家凹村一力承担,他担不起。
“想让我们不追究钟跃民同志的责任,也简单,这医药费,误工费,怎么算?”
果然,事情并没有那么复杂,老百姓不是爱斤斤计较,是穷怕了,说破天不过是几十块钱的事,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老百姓累死累活一年也没有一百块,这就是农民的现状,不然秦京如也不会一心想要学她姐嫁入城里了。
你想啊,一件新衣服,一只烤鸭,就把秦京茹拿下了,许大茂凭什么?这要是你能用老百姓几年的工资去约一个姑娘,估计这个姑娘也很少能顶得住。
只是时代不同,不觉得烤鸭和新衣服多珍贵罢了,换做如今,那就是奢侈。
“既然李大叔说了,那我也不问对错了,李叔作为杨家凹村的村长,断然不会欺骗我这个晚辈,您说个数,我照价赔偿。”
这话有捧的意味,也有揶揄的意味,不仅当事人听出来了,就连一起跟来的李会计也听出来了,毕竟是上过小学的,李书豪那么大年纪了,当然听得出。
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毕竟这事说破天,就是年轻人争风吃醋,借机打架报复而已,毕竟秦岭是他们杨家凹村的知青,不是石川村的知青,用老百姓的话讲,就算要嫁人,也应该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是?
嫁给石川村的人算怎么回事?分居工作啊?毕竟知青是上面分配的,总不能重新分配吧?既然不能重新分配,哪怕秦岭嫁给了钟跃民,最终不也是分开上工吗?
可虽然脸上有些挂不住,但为了村里的人能吃饱,能不用破财,也只能强装听不懂了。
可李会计嘴角都快咧到耳后了,他当然看到了,同时他也是把李会计骂了个遍。
但没办法,这件事他也只能昧着良心说话了,毕竟要说责任,双方都有责任,他们去别人村里闹事不对,但石川村知青跑他们村把他们女知青睡了就没责任了?
“受伤严重的有四人,有的是胳膊,有的腿,有的是头部,最严重的是钟跃民打的,也就是王金龙的堂弟,脑震荡,如今虽然出院了,但时长感到头晕和呕吐,医生说没什么大事,头晕目眩,恶心想吐是正常现象但你们也知道,农民不知道那些大道理。”
言下之意就是老百姓觉得很严重,虽然医生说了没什么大事,但这种事医生是不可能打包票的,只能含糊其辞的说,你就是感冒了,大夫也不会告诉你,绝对死不了人。
“李叔,您直接说多少得了,我们这边还有其他事需要忙,时间紧迫啊。”
说那么多,无非就是怕不给,想提点价,虽说只有四人重伤,但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只是不影响上工罢了,既然人家低头了,他当然不会每个人都算上,那样岂不是得理不饶人,但要是能多要一点,也不是不行吗。
“那我就直说了,四个人医药费倒是不多,也就四十来块钱,但四个人一个月不能工作,这伙食费,你们总要给吧?”
他话音刚落,李会计急了,好家伙,四十块?他怎么敢张口的?四十块什么概念呢?一个老百姓一年累死累活也就赚这个数。
因为百姓上工赚工分,不赚钱,给钱也未必花的出去,当然你家要是娶媳妇,生病还是可以花的出去的,钱是好东西,当然每个人都知道。
但农村想弄几十块钱,太难了。
“我说李书豪,你把我们石川村当软柿子捏呢?你想干嘛?敲诈啊?别忘了那天送去医院的不光是你们村的人,我们村也没少进医院,花了多少,我们会没数?”
这脑震荡,在医学条件差的现代根本没法治疗,说白了就是养着,根本花不了几个钱,最多输点葡萄液,避免营养跟不上,剩下的就是包扎一下伤口而已。
皮外伤根本花不了几个钱,可以说这完全是糊弄人呢,兴许其他三个人断胳膊的花的多一些,但决用不了四十元,除非不出院在医院里休养。
“我说李老抠,就你话多,人家小同志还没说什么呢,你急什么?这钱又不让你给?再说我话还没说完呢。”
瞟了张为民一眼,见他神色如常,李书豪继续说道:“医药费在农村的确用不了那么多,但谁挨打,谁知道,我这帮你们去求情,不追究责任,我这个做村长的怎么开口?红口白牙一张一合的说嘛?那不得拿点东西上门啊?小同志,这做和事佬,也没有胳膊肘子往外拐的吧?让我开口,总要带点礼物登门吧?这钱总不能让我掏吧?”
这倒是实话,他是杨家凹村的村长,不是石川村的,当然心里向着自己村的村民才是正确的,他上门给外村人说情总要带些礼物,总不能他是村长就一言堂吧?
他是能办到,村民也不敢说他什么,但那样未免太过霸道了,而且为了外村人不值得。
“行,那您说个总数吧。”
张为民毫不在意,冤大头也罢,破财消灾也罢,他都不在乎,他能来是冲着钟跃民,是冲着钟跃民的身份和人脉,要说看重他这个人,说真的就钟跃民那种性格,在什么地方都呆不久,肯定不仅仅是冲他这个人,更看重他的关系和人脉,不然说是哥们,可哥们之间没有利用价值,凭什么不远万里赶来?他又不是薛五几个生死兄弟。
“行,还是你爽快,医药费四十,包含上门说情用的礼物费,另外四个人生活费,每人一个月八块,四个人三十二元,加一起就是七十二元,这剩下的受了小伤的就算了,反正你们石川村的也有人受伤我们就不计较了。”
好家伙,这你要是计较,第二天石川村的村长常贵就能带人登门要赔偿你信不信?
张为民并没有计较,打了个哈哈,点头同意,但他没有立刻给钱,需要当事人到场,签了谅解书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