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
在李明开始不断赢钱的这段日子里,最先遭殃的是徐蕾。
她将李明带去玩牌之后,李明接连不断地在大客户及妈咪们的身上赢钱,同时还连累到自己也输钱。在夜场摸爬滚打多年的她,怎能不晓得其中肯定有猫腻?另外,由于公司给大客户预留的额度被很快消耗殆尽,公司也感觉有些不对劲,已经开始悄悄地着手调查此事。
听到风声的徐蕾陷入了纠结:这边厢,输钱的妈咪个个叫苦连天,私下里到处说是李明出千赢了她们的钱;那边厢,李明是他招来的,又是她认下的干弟弟,一旦他出事,自己的日子可定会不好过。
于是,她只能向自己的上司、将自己领进门的姐姐、本市最大的妈咪——杨媛,请教解决问题的办法。
没想到,杨媛听说此事后,竟然只是云淡风轻地说:
“将他带到我这边来好了!”
此时,尚且还蒙在鼓里的李明,依旧是一边上班,一边打牌。
小爷问他准备赢得少收手,他说得赢够父母的养老钱,以及自己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钱,老人家只能无奈地叹息。
李明本想继续肆无忌惮地“薅羊毛”,只不过,愿意跟他打牌的人越来越少了。
一天晚上,李明正在“巡房”,徐蕾找到他,跟他说道:
“一会吃完夜宵后去天台,我有事要跟你说!”
李明本想问缘由,哪知徐蕾说完这话就走了,根本就不搭理他。
无奈之下,十二点吃完公司的夜宵后,李明就上了天台。
去时,徐蕾已经站在风中等着了。
只见,她在工服外面披着一件风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风扬起了她的头发,露出了一张苍白、憔悴、失望的脸。此刻,这张脸正对着李明怔怔地看着,良久,她才开口道:
“从见你的第一面开始,我就感觉到了你的与众不同,并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面试那天,我让你聊聊自己的经历,你不肯说,我就也没有再追问。后来,你央求我带你打牌,我同意了。你输了钱,我还担心你没饭吃;你把我给你的钱拿去买礼物送我,我很感动,也很感激。我一直把你当弟弟看,你怎么会这样对待我?”
李明听完这些,低头不语。他知道,纸里终究还是包不住火!
果不其然,徐蕾继续说道:
“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你赢点客户的钱也就罢了,你怎能对我们下手?那些公主少爷,每天迎着冷眼与嘲笑,点头哈腰像狗一样讨要一点小费艰难生活,那些妈咪小姐每天昼伏夜出,人不人、鬼不鬼地辛苦工作,你怎么忍心对他们下手?现在事情闹大了,公司正在调查此事,你说这该如何是好?”
李明听完,羞愧地低下了头。
他一直以为自己经历了这么多、思考了这么多,自己已经变得愈发成熟,但遗憾的是,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他每走几步,要么是将他往后扯,要么是给他推进坑。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这种自欺欺人的生活方式和工作方式迟早会大白于天下。只是,他一直心存侥幸——他们人傻钱多;他一直自我安慰——再多赚点就收手;他一直自我麻痹——我永远也不会翻车。走到哪步算哪步吧!
可如今,这一天却提前到来了。李明在面对徐蕾的失望、质疑和遗憾时,他又该如何向她解释呢?他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也有一个难以启齿的目的,他想立即向她坦白,可是此刻他竟然说不出话来。
这个城市的夜晚,空旷而又宁静。寒风阵阵,裹挟着冰粒,不断地拍打着李明的脸庞,似乎是在替徐蕾表达愤怒。在安静的天台上,寒风和冰粒都驱不散李明的沮丧和失落。
而站在水塔旁的徐蕾,目光深邃而落寞。她的目光扫过灯火如繁星般点缀在脚下的楼群之间,穿过漆黑的夜空,最后落在李明的身上。她在等待一个解释,一个可以让自己释怀并能够放下的解释。
李明痛苦地闭上眼睛,任由泪水轻轻在眼角滑落,他如实地向徐蕾坦白了自己遭遇的那段非人经历,并讲述了自己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良久,徐蕾才幽幽地说道:
“我们都是农村孩子,都曾那么不堪一击!都曾在绝望中寻找希望,都曾在希望中如同野兽一般活着。只是,我们终究还是不能成为野兽。人是有感情的动物,不是毫无同情心和同理心的禽兽。于他们、于你、于我,都一样。过去的,过去了,再也回不去了!我们只能往前看、向后看,接下来你有如何打算?”
李明茫然地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既然这里待不下去了,那么我唯有离开,今天晚上下班后就走。这段时间麻烦你了,感谢你的关心和照顾。你输的钱,我都一笔笔记着、存着,在你办公室柜子里的那个鞋盒里放着你输的钱,我来的时候刚刚放进去。谢谢你,姐!”
说完,李明向她鞠了一躬,就准备转身离开。哪知,徐蕾却叫住她道:
“杨总想见你,你可以暂时待在她那边。”
杨总,李明是知道的。来了这么久,几乎每天都能听到关于她的传说。有人说她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十几岁就开始在夜场闯荡,用实际行动打破了“寒门出贵子”的陈词滥调。她不仅身材颜值气质俱佳,而且还精通吹拉弹唱和琴棋书画。也有人说她背后的“大树”手脚通天,已经达到了“遮天蔽日”的地步,这里没人任何人敢惹她、动她。还有人说她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女人见到她会自惭形秽,男人见到她会无法自拔。
可是,却很少有人见过她,并接触过她本人,至少李明没有。在做成夜场标杆之后,她早就神龙见首不见尾,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幕后大佬。
所以,当徐蕾说杨媛想见李明时,他是诧异的、震惊的、难以置信的。
——“我只是夜场的一个小保安,竟然有幸被夜场女王看中吗?”
因此,他的内心虽然有些许激动和喜悦,但终究还是忐忑不安的。
——“莫非她准备收拾我?”
其实,李明完全就多虑了!对于一个也是捞偏门的杨媛来说,她惜才、爱才、需才——一个能将人精一样的妈咪们都收拾了的小子,肯定有他的过人之处!同时,近年来她除了夜场生意之外,还涉及了赌场、房产、美容、保险等多个行业,她需要妈咪这样的人精,更需要能将妈咪制服的人精中的人精。当然了,她用人也是小心谨慎的,并不会去轻易相信一个人、使用一个人。所以,她要先自己看看再做决定。
时间过得好快,转眼间花都夜总会的招牌灯灭了!这群昼伏夜出的夜猫子,也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直到这个时,这个城市才真正地进入梦乡。
两人从天台上下来进入电梯时,李明才答应去见杨媛。这并不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而是他实在不忍心拒绝徐蕾,也根本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徐明草草地收拾完自己的物品,将工服放在柜子里时,他竟然有一种莫名的伤感和留恋。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他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几个月的时光,跟他以往的生活方式截然不同。他曾讨厌过这里、嫌弃过这里,也曾喜欢过这里、热爱过这里。但是现在,他必须要和这里说再见了。
——别了!花都夜总会。
第二天,当徐蕾开车载着李明从郊区进入市区CBD时,他不禁感到自己的渺小与狭隘,彷徨与无助。原来,这个城市有阴暗的角落,也有充满阳光的地方。
车子缓缓进入了一座摩天大楼的地下室,两人将车子停好后,有保安过来登记。随后领着两人进电梯,并帮忙摁了去21楼的电梯。
出电梯后是一道电子闸口,徐蕾打了一个电话后,有人过来帮忙刷卡打开。徐蕾简单和这人交流后,轻声对李明说:
“杨总在等你,你跟着他去就好,我在外面等你。”
于是,李明就跟着这个人来到一个豪华办公室面前。
只见一个女人坐在办公室里,她的面前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此刻她纤细的手指正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娴熟、优雅。她眉头紧皱,眼神却显得分外坚定而专注,仿佛在操纵着一个强大的商业帝国。她面庞精致如画,犹如一个娱乐圈的一线女明星,有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美。她的眼神深邃而又美丽,明亮而又智慧,仿佛能洞察人心。她的长发如青丝光滑柔顺,自然而然地披在肩上,仿佛某款洗发水的代言人。她的嘴唇涂着酒红色的口红,性感、妖艳,却不失知性、优雅。
她穿着一件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看起来那么干练而自信。西装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她的颈部线条和锁骨,看久了就会让人面红耳赤、浮想联翩。她的下身是A字裙配深蓝色高跟鞋,显得既高贵又清新。
领李明来的那个人轻轻地敲了一下门,小心翼翼地说道:
“杨总,徐蕾带的人来了!”
杨媛优雅地挺直了脊背,甩了一下头发。眼尾微翘、嘴角上扬,笑着对李明说:
“坐!”
不知为何,原本李明感到很惶恐不安,但是在杨媛抬头的那一瞬间,他的内心仿佛顷刻间就平静了下来。他很镇定地走到杨媛对面的椅子坐下,直视着她的眼睛,不卑不亢地问道:
“杨总找我?”
杨媛很娴熟地拿出一包细烟,从烟盒中抽出一根,将过滤嘴对准李明,问道:
“抽烟?”
李明摇了摇头。
杨媛自己抽出一根,夹在两片红唇之中,用一个金色的打火机点燃之后,悠然地吐出了一个烟圈。然后,定定地看着李明道:
“听说你牌技不错,赢了很多妈咪和我们客户的钱?是传统玩法,还是科技玩法?”
李明知道自己的事情早已败露,只得如实地说:
“传统玩法。”
杨媛眼睛一亮,略带惊喜地又问道:
“被人拆穿过吗?”
李明摇了摇头。
突然,杨媛“滋溜”一声拉开自己的包,从中拿出一沓钱递给李明道:
“今天先回去买一套衣服,明天吃过午饭再来。”
李明正在犹疑着接还是不接,这时杨媛却站了起来,凑到他耳边,轻轻地说道:
“你没得选,跟我你能赚大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