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仁一回头,不由浑身一颤,双眉紧锁,目射寒光,一字一顿道:“于从武。”
只见于从武缓步走去台中,轻叹道:“看来你对我,仍是成见甚深。”
高仁冷冷道:“今日鹰王坟前,我也不取你性命,他日若然相会,各安天命。”
于从武大声道:“吾忠君报国,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但愿我今日一死,能换你回心转意,救得了这天下。”话音方落,只见其仰天大笑数声,七窍顿时流出血来,竟是自断筋脉而死。
于从武一死,高仁却是呆在原地,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却听此时那秦盟主之声,叫得更是震天动地,遥传数里。
高仁抬头看向花柔水,只见其轻轻的点了点头,顿时只觉胸口热血上涌,大声道:“诸位兄弟请起,高仁答应便是。”
群雄方才站起,忽听半山腰蹄声如雷,一个雄壮的声音道:“高将军,虎符到!”
高仁抬眼一看,只见来人身材魁梧如塔,全身散发着一股逼人的气势,不是别人,正是禁军统领龙须虎。
众人一路南下,不几日,便到达合州钓鱼城,此次来者甚多,除‘神鹰门’‘八鹰齐飞’的余下五鹰外,尚有铁悟,郭奇,鲁猛,花柔水虽然早已隐居世外,但钓鱼城关系重大,是汉是虏,在此一战,由不得她不管,当下连同李北雪,李泽,凌南城等一同来了钓鱼城。
登上城楼,耳听得号角声此起彼伏,旌旗招展,剑戟如林,远远看去,蒙古包重重叠叠,数不胜数,马匹奔驰来去,将钓鱼城裹在一片黄沙之中,蒙古大军竟已合围。
众人虽都是血性汉子,但眼见敌人这等声势,也不由暗自骇然。
高仁暗暗皱眉,还好钓鱼城城高上百丈,固若金汤,又占天险地利,方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当下率众人直入帅帐,商量对敌之策。
众人鱼贯而入,高仁居中而坐,左边乃是王坚,龙须虎等一干朝廷将领,右边则是花柔水,铁悟,五鹰等一干武林人士。
众人方才坐定,忽听传令官入帐禀道:“蒙古使者求见。”
众人一呆,暗忖道:“双方大战一触即发,这蒙古使者突来到来,这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
高仁眉头一挑道:“请。”
片刻之后,只见一人踏入营中。
高仁抬眼一看,叫道:“是你?”只见来人身材魁悟如塔,腰挂独脚铜人,不是那吐巴甲是谁。
吐巴甲身处敌帐之中,却无半点惧色,当下朗声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想不到你竟做了大宋的最高统帅。”
高仁摇头苦笑道:“世事无常,自来谁也料不定,你今日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吐巴甲拱手道:“在下今日前来,一来向秦将军贺喜,二来乃是受公主所托,邀请秦将军前去帐下赴宴。”
此话一出,众人尽皆一震。
‘雀鹰’张倚素来最为冲动,当下大声道:“鞑子奸诈狡猾,这会万万去不得。”
陈云飞也起身劝道:“高将军,你此时身负守城之责,关系重大,可不能意志用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
吐巴甲冷笑道:“高将军若然不想去,尽管说一句话便可。”
此话一出,众人立时怒形于色,但高仁没有发话,一时间,却也不好发作。
高仁目射寒光,紧盯着吐巴甲,一字一顿道:“既是公主相邀,在下定当前往。”
众人一惊,皆转头齐齐看着高仁。
吐巴甲由衷道:“既然如此,在下在帐前恭候秦将军大驾。”
高仁摆手道:“请。”
吐巴甲再不答话,转身向外走去。
吐巴甲一走,张倚便忍不住道:“高盟主,鞑子奸诈狡猾,再说又在这非常时期,你怎能贸然答应。”
高仁叹道:“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双方交战,最重气势,蒙古一路南下,攻城掠地,势如破竹,此时正是其锐气正盛,势气正虹之时,若然我不答应,一来自堕了统帅威信,二来那公主对我有恩,若然不去,岂不让人说我忘恩负义,所谓上兵伐谋,这一招,当真厉害。”
高仁如此一说,众人尽皆沉默了下去,半晌,李泽方才道:“话虽如此,可自来会无好会,宴无好宴,鞑子处心积虑,这宴,恐怕是一场鸿门宴。”
高仁点头道:“这的确是一场鸿门宴,其实我担心的不是这场宴会,而是设计这场宴会的人。”
众人心头一震,齐齐问道:“谁?”
高仁缓缓道:“此计心思慎密,进可攻,退可守,如果我料得不错,应是出自‘算无遗策’吴遗策之手。”
众人眉头一皱,齐声惊道:“这人竟投了鞑子。”
此时便连一向沉静的花柔水也坐之不住,微微道:“此人心计乃是上上之选,若真是此人,当真不可小觑,我们不可不防,大可于来路伏下两军,以作接应。”
高仁点了点头,忽然朗声道:“众将士,听令。”
众人除花柔水外,一时间,齐齐从座上站了起来。
高仁从桌上盒中抓出一支令箭,大声道:“陈掌门,我命你为左路将军,张倚,孙野,周陵渡,郑阔为先锋,领五千兵马伏于金鸡峡左翼。”
陈云飞拱手接箭,大声道:“得令。”
高仁又抓一支道:“铁悟,我命你为右路将军,郭奇,鲁猛为先锋,领五千兵马伏于右翼。”
铁悟大声道:“得令。”
高仁再抓一支,大声道:“龙须虎,我命你为中路将军,伺机而待。”
龙须虎朗声道:“得令。”
高仁点点头,又抓了一支,叫道:“王坚,我走后,你暂代统帅之职,坐镇钓鱼城。”
王坚俯身接过令箭,恭敬道:“得令。”
高仁目射精光,朗声道:“众人须舍生忘死,奋勇杀敌,一切以城上鼓声为号令,违令者,斩。”
众人齐声道:“得令。”
沉吟了一下,陈云飞还是略有担心道:“高盟主,却不知何人陪你去赴宴?”
高仁抬头看着帐外那重重叠叠的蒙古营帐,一字一顿道:“单刀赴会。”
时值正午,高仁打理好一切,便即出城,他骑的虽不是那匹‘乌云踏雪’,却也是一匹黄膘马,脚力其快,不到半个时辰,便即来到蒙古大营。
曼珠听得高仁来到,又惊又喜又急,忽急忙叫人迎入帐中。
高仁走进大帐,只见曼珠居中而坐,一年不见,其容貌更见秀丽,风影棹姿,更为侧目,见了高仁,竟低低叹了一句:“你终究还是来了。”
高仁微微道:“既是公主相邀,无论刀山火海,我岂会说一个‘不’字,而恰恰公主你,却是不该来。”
曼珠抬眼看着高仁,眼眶已然微红,忍了忍,终于还是道了一个‘请’字。”正是一入候门深入海,再遇萧郎是路人。
高仁也觉心里发酸,强忍着步到桌前坐下。
两人相顾无语,只是低头喝着闷酒。
半晌,还是曼珠首先打破了沉默,开口道:“别来可好?”
高仁全身一颤,险些掉下泪来,强颜欢笑道:“多谢公主关心,别来安然无恙。”
曼珠悠悠叹了口气道:“你真要与我为敌?”
高仁脸色一正道:“公义当前,私交为轻,古人大义灭亲尚可,何况朋乎!君子绝交,不出恶言,自你踏入中原的第一步起,我们就不再是朋友,而是敌人。”
曼珠又叹了一句,举手将杯中酒喝尽,缓缓道:“赵昀昏庸无道,民困国微,权臣当道,忠良蒙冤,你又何苦为这等昏君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