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采薇抬头一看,旦见月已西斜,天,反而更为黑暗下来,四周静悄悄的,连虫蛙的鸣叫声都没有,透出一股死一般的沉寂,夏采薇暗叹一声,心道:“但盼天可怜也,能平安出去才好。”
当下再不迟疑,扶了苏红袖,从二楼纵落于地,晃身向拐角处掠去。
两人方才掠出数丈,忽听前方一人轻声叫道:“夏公子,夏公子……”
夏采薇一惊,方才想出手,却见那说话之人身材纤细,身穿浅黄色衣服,说话低声,正向自己招手示意,显是在为自己遮掩行迹。
夏采薇又惊又疑,凝神一看,那叫唤之人不是别人,却是侍灯,不由心中一宽,扶了苏红袖,急忙步了过去。
眼见两人近前,侍灯登时面露喜色,叫道:“夏公子,快跟我来,我带你们出去。”
夏采薇一呆道:“侍灯,你,你怎会在此?”
侍灯一脸焦急道:“夏公子,你别问了,事态紧急,你快跟我走吧。”
夏采薇摇头道:“侍灯,你快走吧,我自有办法出去。”
侍灯急道:“可苏府戒备森严,若无我的引路,你是绝计出不去的。”
夏采薇心里何尝不知,可自己身份特殊,一旦行迹露,岂不连累侍灯,侍琴已因自己而死,自己岂能再害了侍灯,可若无她的引路,自己要带着苏红袖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去,谈何容易。一时间,陷入两难之境。
侍灯眼珠一转,便已猜到夏采薇心中所想,笑道:“夏公子,你不用为我担心,我只是一名小小的丫鬟,有大小姐在这里,即使出了什么事,苏大人也不会为难我的。”
夏采薇心中莫名一跳,忽地升起一丝疑虑:“侍灯先前遇到自己,开口叫唤自己夏采薇,所说之话,似是别有用意。可此时却又变得如此客气,开口闭口,皆是秦公子,还有她不会武功,怎会突然出现在此处,似是专程在等自己一般,她一个劲的催促自己跟她走,难道她已然变心,早有图谋?”但随即又想:“侍灯与侍琴情若姐妹,自己平日里也从没得罪过她,若她要害自己,早就大声喧哗出来,何必等到此时,若人家是好意,岂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想到此处,夏采薇登感一阵羞愧,但想到此事甚为蹊跷,也在心里暗暗留了一个心眼,也幸得他小心谨慎,不然,任他武功再高,也必命丧苏府之内。
夏采薇犹豫再三,转头看向旁边的苏红袖。
苏红袖点头道:“放心吧,有我在,她不会有事的。”
夏采薇见苏红袖点头答应,方才心中一宽,点头道:“多谢。”
侍灯再不迟疑,举步往前走去。
两人紧跟其上。
有侍灯的带路,一路果然平安无事,三人穿过重重阁障,一步步向前,夏采薇却是越走越是惊疑,只觉周围房屋越来越多,似是自己不是向外走,反是向内行,但一想侍灯绝没有理由害自己,也随即释怀。
再走数步,三人忽然走到一个小院之内,夏采薇只觉那个小院甚为熟悉,细一观察,竟是当年自己差点命丧于此的那个小院,夏采薇心知此处乃是苏府的核心地带,心中再无疑虑,扶了苏红袖,止住了脚步。
正在低头急走的侍灯忽见夏采薇停了下来,不由止住脚步,回头道:“怎么了,夏公子,为何停下来,就快到了。”
夏采薇定定的看着侍灯,忽然叹了口气道:“侍灯,你变了。”
侍灯一呆,惑然道:“夏公子,你说什么,我,我听不懂。”但她此话中已明显透着心虚。
夏采薇微微笑了笑,笑声中满是凄凉之意,慨然叹道:“我说你变了,你再不是一个小小的丫鬟,而已变成一个工于心计,趋炎附势,爱慕虚荣之辈。”
侍灯一怔,笑道:“夏公子,你在说什么,怎么你越说,我越糊涂了。”她此时虽还在笑,可她的笑,已然有些勉强,有些惨然。
夏采薇却是不答,反而转头看着这个宁静的小院,良久,方才道:“侍灯,你不觉得这个小院太过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太过扎眼了吗?”
侍灯一呆,心里隐隐感觉到不对。
尚不及答话,夏采薇又缓缓接口道:“因为侍琴当年便死在这里。”
侍灯只觉胸口如遭闷捶,全身一颤,不禁向后倒退了两步,双耳“嗡”“嗡”“嗡”作响,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呆呆的看着夏采薇,眼中尽是难以置信.
夏采薇抬头看着遥不可见的夜空,急然叹道:“看着侍琴的情份上,我不想杀你,你走吧。”
忽听门外脚步声响,一人抚掌大赞道:“好,好,好。”
夏采薇心头一叹,转头看向院外,旦见院外缓缓走进一行人来,当头者,正是三年未见的苏钰,吴遗策,尔后,则是风,雨,雷,电四大护卫,其后则是数十个手持火把的黑衣人,一时将院中照得亮如白昼。
苏红袖一见苏钰等到来,心想:“凭夏采薇一己之力,绝计敌不过风,雨,雷,电和吴遗策五大高手,不由自主的向前挪了挪,挡在夏采薇面前。”低声道:“夏采薇,你快走,我替你挡住他们。”
夏采薇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欢喜,又是酸楚,柔声道:“红袖,你放心吧,我一人应付得了,今日我便舍了性命,也必带你离开这里。”说话间,已举步踏到苏红袖面前。
苏红袖满心欢喜,甜甜一笑,倚偎在夏采薇怀里。
夏采薇冷眼盯着众人,不发一语。
苏钰一见苏红袖竟当着如此多人的面,依偎在夏采薇怀里,登时老脸通红,怒道:“红袖,你干什么,快过来。”
苏红袖迷迷糊糊的看着苏钰,病怏怏道:“爹,你就答应女儿一回,让我们走吧。”
苏钰双目一凝,冷声道:“不行,你若一走,爹岂不让天下人耻笑,此事万万不可。”
苏红袖叹道:“难道女儿的性命就比不上你的权势地位,为了你的权势,你就忍心看着女儿活活病死,而不罔不顾。”
苏钰一呆,万不料苏红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情急之下,顿时语塞。
吴遗策一见苏钰父女越说越僵,急忙打圆场道:“大小姐,你别误会,苏长老为了门派鞠躬尽粹,有时的确疏忽了小姐,但绝不是小姐说的那样,父女情深,血浓于水,苏长老怎么会对小姐不管不顾,至于小姐的病,只要慢慢调养,定能痊愈。”
夏采薇越听越不是滋味,此时再也忍不住,冷笑道:“吴先生号称‘算无遗策’,撒谎本事果然不赖,你明知红袖邪风入体,虚火上升,阴阳不调,以致心虚体弱,阴霾之气已入五脏六腑之间,此时已是病入膏荒,药石无灵之时,何来慢慢调养,便可痊愈之说。”
此话一出,不仅吴遗策一惊,便连苏钰也惊得六神无主,虚汗直冒,呆呆道:“怎会这样,不可能,不可能。”他一直以为苏红袖只是生病,万不料竟已病到这般程度,正所谓关心则乱,他平日乃是一代权臣,心计之工,谋虑之深,绝不在吴遗策之下,按理,既然连太医都无法,已到广邀天下名医之时,早该料到才是,他却恍恍惚惚,蒙在鼓里,直到夏采薇此时说出,他方才有此一惊。
吴遗策微微一怔,便即定神,低声道:“苏长老,切勿着急,小姐的病情,尽在我的掌握之中,小不忍,则乱大谋,万不可中了敌人的挑拨离间之计。”
苏钰双目一凝,将心神重新稳定下来,他必定是一代权臣,马上便恢复过来,冷声道:“废话少话,速速将我女儿夺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