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哭道:“小姐,你醒醒吧,夏采薇已经死了,要是他没死的话,这三年来,为何他无半点因信,也从没来看过你,你不妨想一想,谁能喝下‘鹤顶红’不死,小姐,你醒醒吧,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苏红袖摇头哭道:“与其这样行尸走肉的活着,不如早点死了算了。”
小雅知无法再劝,只得跟着默默哭泣。
两人哭了半晌,苏红袖似是体力不支,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小雅直到苏红袖睡熟,方才长叹了一声,起身吹灭油灯,径直出门而去。
夏采薇俯在檐角,凝听半晌,见再无其它异动,方才从屋檐角飘落下来,伸手推开窗户,晃身掠了进去。
夏采薇径直走到苏红袖床边,静静的凝望着她,凝望着她苍白的脸色,凝望着她长长的睫毛,凝望着她薄薄的嘴唇,凝望着---------------,也不知凝望了多久,他方才温柔的叫唤道:“红袖,红袖----”
他心中虽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可到了嘴边,却又只化作这两个温柔如水的名字。
仿若是听到了梦呓般的召唤,还是心有灵犀般的感动,苏红袖微微睁开双眼,在看到夏采薇的一刹那,他忽然呆了,良久,方才轻声叫道:“夏采薇,真的是你吗”?
夏采薇点了点头,哽咽道:“红袖,我来了”。
苏红袖却不像先前那般激动,反而现出一种难有的平静,甜甜一笑,眼中却流下泪来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你答应过我,你一定会回来的。”
夏采薇只觉心中宛如针刺一般疼痛,忽然俯下身去,将苏红袖紧紧抱住,哽咽道:“红袖,对不起,我来迟了,害得你受了这么多的苦。”
苏红袖微微一笑道:“在看到你的这一瞬间,所有的苦,所有的累,所有的思念都消失了,因为我等到了,我终于等到了。”
两人紧紧的相拥着,忽然喜极而泣。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红袖方才悠悠问道:“夏采薇,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爹真的,真的----”说至此处,已是哽咽不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夏采薇静静的搂着她,淡淡道:“逝者已矣,往事如烟,又何须再提呢?只要我现在在你身边,一切都心满意足了。”
苏红袖心中感动万分,含着泪,点了点头,不过她心里仍是悬着一个疙瘩,过了良久,仍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我爹当时真的给你喝下了‘鹤顶红’吗?”
夏采薇知她不解开这个疙瘩,心中无法踏实下来,只得轻叹了口气,轻轻的点了点头。
虽早知夏采薇仍是活生生的站在眼前,但当夏采薇点头的一刹那,苏红袖仍是没来由的吓了一大跳,紧抓着夏采薇的双臂道:“那你为何现在还活着?难道那毒药有假?”她心中多希望自己的猜想能正确,那苏钰与夏采薇的矛盾便可缓解,可她忘了一点,若那药真是假的,夏采薇为何要逃避她三年呢?
夏采薇摇了摇头,微微一笑道:“‘鹤顶红’确是真的。”
苏红袖脸上顿时露出落寞之意,哽咽道:“对不起,我爹他太狠心了,可你为何------”她本想说‘可你为何到现在还活着’,但一想,此话一出,岂不太露痕迹,只得生生顿住。
夏采薇猜到她想说什么,微笑道:“也许是我福大命大,最后死而复生了。”轻轻的一句话,却道出了无数的心酸。
苏红袖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要如此狠心,为何这三年来,你从没有来看过我?”
夏采薇长叹了一口气,伸手抚摸着苏红袖的面颊道:“红袖,我本以为,我们乃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根本不可能在一起,只要你认为我死了,时间稍长,你就会忘了我,所以我才忍心不见你的面,谁知------”
苏红袖甜甜笑道:“谁知我却为了你,肝肠寸断,翘首以盼,终于还是把你等来了。”
夏采薇心中酸楚,哽咽道:“红袖,对不起。是我错了。”
苏红袖凝声道:“夏采薇,这三年来,你想到我吗?”
夏采薇柔声道:“我若不想你,今日我敢冒天下之大不违来这里吗。”
苏红袖登时只觉心中像装了蜜一般,甜甜一笑道:“那这三年来,你又是怎么过的。”
夏采薇叹道:“这三年,我一直都生活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小渔村,白天帮人打渔,晚上教一个叫小玲的小姑娘读书识字,后来,温恒找到了我,我方知你身染重病,我才来徐州的”。
苏红袖点了点头,忽然道:“夏采薇,我想离开这个地方,你能带我走吗?”
夏采薇一呆,静静的凝望着苏红袖,凝声道:“你舍得你爹,舍得抛下这些荣华富贵吗,你跟我一走,就不再是千金大小姐了。”
苏红袖微微一笑道:“我爹一生沉迷于权势富贵,早晚惨淡收场,至于这些身外之物,我从不在乎,只要和你在一起,不管到了哪儿,我都甘之如饴。”
夏采薇只觉心头升起一阵温暖,柔声道:“红袖,我答应你,我带你走。”
苏红袖甜甜一笑,正想说话,突觉全身发冷,喉咙发痒,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先前尚不觉怎样,咳至后来,每咳一声,皆带出一个鲜血,弄得夏采薇全身血迹斑斑。
夏采薇心中矍然而惊,急问:“红袖,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快告诉我。”
苏红袖气喘息息道:“别,别担心,我,我没事,我只是太高兴了,太高兴了。”说到此处,她又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
夏采薇心中大急,伸手一探苏红袖的脉搏,只觉其脉搏跳动时快时慢,时强时弱,时实时虚,眉宇间的那股死气已然隐透华顶,再细看她的目,耳,舌,鼻,人中,五处,皆有病态。中医之中,讲究目通肝,耳通肾,舌通心,鼻通肺,人中通脾,苏红袖此时五处水火难济,阴阳失调,显是邪风入体,病入膏荒,非药石所能济。
正所谓关心则乱,夏采薇出身上林书院,对医术一道,也算有些心得,一急之下,尽是一筹莫展,苦思良久,忽然心中一动,忆起《万毒秘典》之中的一段话,若毒已入五脏六腑,欲解救者,必得将其奇经八脉打通,以强大内力逼出体外,此疗法称为‘通脉’。夏采薇转念一想,苏红袖因受相思之苦,导致虚火上升,邪风入体,阴霾之气纳入五脏六腑之中,何不用‘通脉疗法’,为其打通奇经八脉,再以内力逼出她五脏六腑间的阴霾之气,再以药石佐助,假以时日,必能奏效。想到此处,夏采薇心中又惊又喜,柔声道:“红袖,我这就带你走,你放心,我一定会医好你的。”
苏红袖此时咳嗽稍停,体力稍复,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小雅与我情同姐妹,要走也须得给她留一封书信,你先去留信,我这就起身。”
夏采薇想想也是,‘嗯’了一声,起身向窗边走去。
待夏采薇草草留好书信,苏红袖也已收拾妥当。
夏采薇见苏红袖纤腰一把,苍白的脸上病态怏怏,不由心头一荡,想到从此天涯海角,双宿双飞,不禁又是欢喜,又是悲痛,忍不住微微的笑了起来。
苏红袖狐疑的看着他道:“你怎么了?”
夏采薇一怔,方才发觉自己的失态,笑道:“没什么,只是太高兴了。”
苏红袖也不在意,浅笑道:“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你又何必急于一时。”
夏采薇如听仙乐,心中欢喜无限,定了定神,方才道:“事不亦迟,咱们走吧。”当下扶了苏红袖,轻轻从窗口掠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