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水怔愣一瞬，旋即又紧忙小跑追了上去，一边抱着披风一边抽着嘴巴说：“瞧奴才这嘴，主子莫气，奴才该打。”
萧聂寰迈着大步往鸾仪宫方向去，身边人嘴巴抽的“啪啪”响，他睨了一眼问：“宣王可是走了？”
“走了走了。”陈水讪笑回道。
萧聂寰睇睨了他一眼，等着他下文，陈水了然，忙接着说，“陛下也未见他们，娘娘那边东西送了不少。”
“嗯，那个翡翠飘花镯也塞进去了？”
“塞进去了塞进去了。”陈水弯腰恭维笑着，“主子您就放心吧，您交代的事都办的妥妥的。”
一时二人到了鸾仪宫，萧聂寰停在门口，眉目柔和的看向殿内方向，轻笑道：“陈公公，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用孤再提醒了吧？”说罢，便抬步往里径去。
武韶娥此刻已有些乏了，正躺在贵妃榻上小憩，萧聂寰见了对要禀报的宫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手轻脚坐到了一旁的圈椅上。
此刻武韶娥睡的正好，传出轻缓呼吸声，两个宫女蹲在两侧，慢悠悠的为其捏着腿，萧聂寰垂眸含笑望着手中的佛珠。
扶光之下，香炉鼎中檀香袅袅，透过氛氲薄烟，将其朦胧的身形勾勒的愈发龙章凤姿,一头如瀑墨发，半系随意披散在身后，端的是高贵清华。
少顷，武韶娥悠悠转醒，清了清睡醒后沙哑嗓子，略带疲感问道：“景儿，什么时辰了？”
“刚过午时。”景儿道。
“嗯。”她撑着坐了起来，方看到萧聂寰坐在对面，亲切笑道：“寰儿，什么来的？”又对着一侧的宫女斥道：“太子来了怎么不通禀？”
“母后。”萧聂寰起身坐到了她身侧，“是儿臣不让说，无怪她们。”
武韶娥接过景儿递过来的茶杯，净了口，又将杯子放置另一名宫女手中的木盘中，“已经按照你说的，给宣王和陆苓备了礼，如此你可放心了？”
“这有何不放心，不过是因二弟这些年过的苦，给他们夫妇的一些补偿罢了。”萧聂寰垂眸捻着手中的佛珠，漫不经心道。
“寰儿宽怀。”武韶娥接过一旁宫女递过来的紫砂壶，倒了杯龙井推到了萧聂寰面前，悠悠道：“母后希望，皇儿此举是出自于手足之情，而非……其他。”
萧聂寰执起灰青釉八方杯喝了一口，笑的温柔儒雅，如春风和煦，“能有什么其他？母后多虑了。”
正说着，太监陈水进来通禀，“娘娘，太子妃来了。”
武韶娥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一侧毫无波动的萧聂寰，缄默良久后才开口，“让她进来。”
登时，许琬凝提着食盒，操着小步走了进来，“给母后请安。”
“嗯。”武韶娥亲切看向来人，端然问道：“太子妃手中拿的是什么？”
许琬凝羞怯的将手中的食盒递给了一旁的宫女景儿，“这是儿臣给母后亲手做的午膳。”
景儿拿到武韶娥面前，将盖子打开，里面装着吉祥果，糖蒸酥酪，还有一盅鲍鱼盏等等四五样糕点小食，武韶娥淡薄扫了一眼，再次看向沉默的萧聂寰，冷冷道：“太子妃的手艺不错，只是……”
她合上食盒，放置一旁，“这些东西宫里人自会做，你即贵为太子妃，还须尽自己太子妃的职责才是，有给本宫做这些小玩意的功夫，不如多把心思放在正道上。”
武韶娥一番话很明显在提醒许琬凝，想告诉她，多去讨好讨好萧聂寰才是正事，只是她好似没听懂，惶恐道：“是，儿臣改日就去林乾寺为我大萧祈福。”
见她会意错了地方，武韶娥便又提醒道：“若是去林乾寺，寰儿最是熟悉，到时候你二人一同去。”
这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明到不能再明，听不听得懂，武韶娥也不会再说了，作为六宫之主，有些话不能直说，只能引导。
今日她见到陆苓时，瞬间明了了寰儿为何突然就要成亲，还选的是许阁老的孙女，若不是那双眼睛不同，两人的身段长相，还真真有七分相似了。
知子莫若母，他安的什么心，做为母亲的武韶娥最清楚不过。
她不喜欢那个陆苓，那个女子，让她想起了一位故人。嫁给了萧丞焱那就无所谓了，但若是她的儿子真的喜欢那个女子，那麻烦就大了。
武韶娥留下了食盒，并没有多挽留许琬凝，便让其回去了，萧聂寰在这期间，一言不发，只慵懒的倚在贵妃榻上，半眯着眸子似要睡过了般，这幅淡薄的态度，愈发让武韶娥感到窘困。
武韶娥食指微曲，轻轻敲了敲深檀木桌面，“寰儿若是乏了，就回东宫休憩吧。”
“嗯……”萧聂寰嗓音暗哑，打了个哈欠，“好，那儿臣告退了。”，说着起身懒懒的欠伸，抬步往外径去。
望着萧聂寰的背影，武韶娥心绪繁杂，垂下了眸子吹着杯中的飘叶，开口叮嘱道：“别忘了，早日和太子妃给本宫生个皇孙。”
这番话，让萧聂寰身形一滞，住了脚，“儿臣只说成亲，没说要同她要个孩子。”
“都成亲了，不要孩子？”武韶娥哼笑了声，“这事可由不得你。”
“母后这话怎讲？”萧聂寰蹙眉回头，看向武韶娥。
看着自己这冥顽不化的儿子，武韶娥心中郁结，说道：“陛下现在还没有皇孙，若是太子妃能诞下我朝第一位皇孙，那陛下和朝中元老自是也没有理由再阻止你继承大统。”
作为太子无法顺利继承大统，在历朝历代都可以算的是笑话，可在萧国发生这种事却是司空见惯，武韶娥说的也确实是个方法，于萧聂寰于武韶娥皆有利。
萧聂寰自是也明白这个道理，可他却轻笑道：“这倒是个好法子，只是母后，儿臣现在还不想同太子妃生子，这事还是等日后再说吧。”说着便抬步往外去。
见他端然拒绝，武韶娥愈发肯定，萧聂寰成亲与陆苓有关，愠怒一掌拍在桌上，厉声道：“你站住！那个女子，你最好死心！”她终于还是没忍住，将心中压抑的话道了出来。
接下来的话，作为奴才自是不能再听了，身侧的景儿见状，连忙引着殿内的人退了出去，阖上了殿门。
转瞬间，偌大的宫殿仅剩了他们母子二人，接着又是好长一阵寂静，显得是那样压抑。
萧聂寰站在离殿门不远处的香炉鼎前，武韶娥坐在后方的贵妃榻上。
二人相隔的距离不远，此刻却疏远了许多。
“什么女子？”良久，萧聂寰才缓缓开口，语调平淡，就像真的不知道那样。
“寰儿。”武韶娥无奈的唤了声，“你是非要母后点明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