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雨停了。
田嬷嬷卯时二刻便起身,给底下的人分牌子安排事宜,又命人将庭院的洼水和落叶都清理干净,不准有一丝残留。
“都快些,若是待会让我查到府内有一片杂草枯叶,后果你们知道的!”
小厮和丫鬟个个不敢偷懒,低头各忙各的。
这些事情,作为萧丞焱房中的几个丫鬟自是不用做的。
月儿从西厢房急匆匆出来,走到田嬷嬷身边焦急道:“嬷嬷,王爷说有些头脑混胀,怕是昨夜淋了雨,又因着送陆小姐回来急火攻心所致,要不要请太医来?”
田嬷嬷听了,气不打一处来,“哼!王爷极少生病,在雪地里打滚,暴雨中上阵杀敌都没听说他倒下,如今可好,这女子一来就这般,真是丧门星!”
说着她又叮嘱道:“你去吧,将张太医再请来,只是王爷为何病了这事不可对外人说。”宣王一无母族庇佑,二无内阁大臣辅佐,本身后台就不及汝王和太子,若是因女子而病这种事传出去,只会让人觉难成大业,更无人拥戴了。
“是。”
月儿离去后,田嬷嬷扫了眼四周,府中人有条不紊的正忙着,她便抬步往西厢房去,推门见萧丞焱坐在榻边按着眉间,顿时心疼不已,忙上前扶着,“王爷可还有哪不舒服?待会张太医便来了。”
“无妨,本王只是觉得有些头脑昏胀罢了,不是什么大事,嬷嬷费心。”他由着田嬷嬷穿好了外袍,又问,“陆苓怎样了?她吃了药可好了些?”
听萧丞焱醒了就问陆苓的事,田嬷嬷更气了,没好气道:“王爷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那女子吃了药好着哩,张太医开的药管用的很。”
田嬷嬷说话没好气,萧丞焱也知她脾气,因着自幼由她照顾,平日对她颇为尊重,便没在意,说道:“那本王去瞧瞧。”说着往外径去,只是刚走两步,眼眶一疼又住了脚。
田嬷嬷紧忙扶住,将人拉了回来,心底又怨又气,“王爷的身子都这样还往外去。”她将萧丞焱小心的扶回榻上,又说,“那边方才老奴已经去瞧了,虽还睡着,但已经渐好了,我摸着也没昨夜那么烫。”
那个女人瞧着就心烦,她根本就没去,如此这般说不过是为了让王爷放心,好安心养护罢了。
萧丞焱听着渐好,也略宽了心,让田嬷嬷侍奉脱了靴子,重新躺回了榻上。
登时,月儿带着张太医来了,田嬷嬷急忙将人请了进来,“又烦请张太医跑一趟了,许是我家王爷昨夜沐浴的时候受了凉,您给瞧瞧。”
张太医是宫内的老人,最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问,便点了点头笑笑,上前为萧丞焱诊脉。
与此同时,正屋内陆苓徐徐转醒,她怔怔看着陌生的帷幔,和袅袅的檀香飘腾,嘴角扯出一抹得逞的笑。
我赢了!
萧丞焱,你果然跟我想的一样!
也不枉费昨在马车上,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说出了那句话。
一旁放着备好的干净衣裙,她起身后虽还有些不适,但好歹比昨夜强些,刚将衣裳穿好,门就被推开。
陆苓闻声看去,见一位穿着深绿色绣花边的对襟坎肩,身形微微发福,体态极好的中年妇人走进。
“你是……”还未问完,只听那人说道:“我是王爷的养嬷,你唤我田嬷嬷即可。”
陆苓点了点头,坐到面前的檀木椅上,有些奇怪,为何先来的不是萧丞焱,但也不好直问,便说:“原来是宣王的养嬷,不知来所为何事?”
“王爷让我来瞧瞧陆小姐可好了。”田嬷嬷双手交叠于腹前,款款走进,淡笑回道。
“我觉已大好些,只是还有些昏昏的。”
田嬷嬷看了看她,冲着门侧的丫鬟指尖示意了下,“待会药煎好了会送来。”丫鬟将早膳放置桌上,田嬷嬷又道:“陆小姐先用早膳吧。”
陆苓瞧着眼前的嬷嬷,虽极为客气,但却有种捉摸不透的异样感,默然接过碗筷,“有劳嬷嬷了。”
此时田嬷嬷本应该识趣的退出,然却立在一旁,直勾勾的盯着陆苓。
被这样看着,陆苓实在无法下筷子,便问道:“嬷嬷如此瞧我是为何?”
“陆小姐还是先吃饭,吃完了,老奴有几句话想同小姐说。”田嬷嬷依旧面上挂着恭谨得体的笑,只是这笑意却不达眼底。
这话一说,陆苓再未察觉,也知道要说的话定不是什么好话,可眼下她还饿着,来不及想那么多,先填饱肚子再说。
她细嚼慢咽的吃着,胃口本来就小,自是没吃多少剩了颇多,一放下碗筷,一旁的田嬷嬷便走上前,哂笑道:“陆小姐可吃好了?”
“吃好了。”
“可怎还剩如此多?老奴给您的量并不多,浪费可不是好习惯。”田嬷嬷食指点了点桌面。
陆苓挑眉,浪费?谁家一顿饭还不剩点米菜,她在侯府也是如此,从未有人说她,这里规矩可真多,再者她都饱了再吃怕是要吐出来了。
“你们宣王府,难不成还缺这点粮食?剩点都不行?”
田嬷嬷看了她一眼,直了直身子,“宣王府自是不缺这点粮食,只是宣王从十四岁开始便随军征战,王爷见过尸横遍野,饿殍满地的惨状,流民百姓之苦更是记在心中,深知粮食的不易,因此从不浪费一粒米粮。”
“王府内虽无规定,但府中上下人人皆效仿王爷,故而无人会如此浪费,陆小姐既来了我们王府,自要客随主便才是。”
看得出来,这是有意刁难,陆苓之前只想着一心嫁给萧丞焱,好让她无后顾之忧,完全忘了府中还有个如此狂妄的嬷嬷。
“可我已经吃饱了,若是你有何不满,让宣王来同我说。”开玩笑,她好歹也是侯府嫡女,就算是宣王的养嬷也不过是奴才罢了,有何资格来教训她?
田嬷嬷本身就是带着气来,见她一点贵女形象都无,还未进门就拿宣王来说话,眼下更气了,深吸一口气继续隐忍着怒气笑道:“因昨夜陆小姐您的缘故,王爷病了起不来,也来不了您这。”
“萧丞焱病了?”
怪不得他没来,虽说是一直利用他,但听到病了,她心底难免还是有些愧疚。
田嬷嬷听她直呼宣王名讳,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头,“陆小姐,我们王爷病了,不是在您意料之中的事情吗?”
“田嬷嬷这话怎说?”
陆苓笑着端起一旁的茶杯抿了一口,她只算计让萧丞焱带她回来,可从未想过有要伤害他,更没想到身强体壮,自幼习武的萧丞焱竟淋了点雨会病。
在田嬷嬷看来,陆苓的话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前些日子她外出回来,才听闻府中来了一个女子,死赖着宣王吃饭。
那时虽没见到真人,但已有些怀疑此人意图不明,昨夜这女子又那样被王爷带了回来,让她疑惑更深了。
方才她故意说出萧丞焱生病之事,就是想看看陆苓会怎样答,结果不出她所料,一句关心都没有。
如今看来这个女人就是抱着某种意图来的,根本不爱王爷!
也只有王爷这种平日极少接触女子的男人,才会被骗。
她断不可能让这种狐媚子骗了王爷,寒了王爷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