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走了凌风后,萧丞焱又坐了一会,才徐徐走到正堂,微抿薄唇欲推门而入,想了想还是先敲了敲门,问道:“陆苓,你可有伤着?”
见里面无人回应,萧丞焱覆在门上的手攥了松,松了攥,踌躇了良久才推门而入。
迈进后,他别扭轻咳一声道:“方才本王实非有意。”
说着他拨开软帘,沉了沉气往里径去,边走边说,“你若是还有气,不妨说出来,本王也好……”
说到一半,却发现里间无人,萧丞焱隽眉微蹙,顿时又是头疼。
这阵子,他是彻底摸通了陆苓的性子,里屋有人还好,无人那则证明那丫头的臭脾气又上来了。
很明显,不辞而别定是又跟他较着劲了,他本不是易怒的人,可每次陆苓都能轻而易举的激怒他,事后还大言不惭的嬉皮笑脸,在他快要发怒时,还总来撒娇。
他深吸了口气按了按眉间,只觉比在刑司审十个犯人都累,转身往外去,一偏头见角落里掉了一物,捡起一看,见是条鱼戏莲叶锦绣素帕,知应是陆苓的。
出来后喊来了丫鬟月儿,沉声问道:“陆小姐何时走的?”
“大约半个时辰前。”
“那她可有伤着的地方?”萧丞焱微微颔首又问。
月儿心料王爷这还是挂念陆小姐的,便笑道:“这女婢不知,陆小姐只说要休憩下,不让奴婢唤太医,说是怕给王爷添麻烦。”
添麻烦?
萧丞焱闻言失笑,她若是真怕添麻烦恐怕今日就不会来这里,既如此做,很明显这是故意要让他记住,好让他愧疚。
他摆了摆手道:“你退下吧,若是陆小姐再来,切记事先通禀于我,不可让她直接进。”
“是。”月儿行礼后退了去。
萧丞焱攥着手中的锦帕,看了看随后塞入怀中,刚好放,见凌风从外面急匆匆赶来,抱拳焦急道:“王爷!刑司那个自称太子门客的陈元,死了!”
闻言,萧丞焱凤眸暗了几分。
呵,这死的真是时候。
陈元乃私遭兵器被捕,数量庞大,绝非一人所为,但眼下却不容他深查,一个自称太子门客的人,莫名在刑司死亡,这则代表有人不想继续调查,那幕后之人显而易见。
“本王知道了。”他默然看了凌风一眼,不徐不疾的走向书房。
刑司管的都是重犯,死一个线索尽断,萧丞焱的反常,让凌风不禁追上发问:“这事,王爷是否要从内部查起?”
若是不慎让犯人死了,那唯一可能下手的也只有刑司里的那些当差的人,这则说明,刑司内部出现了叛徒。
“不必。”萧丞焱抬手打断,走到案桌上提笔在纸上写了什么,封好交于凌风道:“你交于长明,让他去处理。”
“是。”凌风不敢耽搁,接过后便走,刚迈出一步就听身后萧丞焱又淡然道:“这件事切记不要上报。”
凌风听后错愕,这种事情,擅自隐瞒恐会埋下祸根,落人把柄,可转念一想,连他都能想到的事情,王爷又怎样想不到,便不再多问,应了声“是”出去了。
另一边的陆苓回到侯府,一进府中静悄悄的,葛姨娘也不在,回到小院后,秋棠才打探回来。
原是陆苓的老师郭陈氏这段日子病重,葛姨娘派人去看望,而葛姨娘则陪大将军夫人游湖去了。
陆苓这才想起来,已经许久没见过郭陈氏了,以往都是两天一来,教她礼仪背诵女诫,原是病了。
“如此,你去备些礼品,一会同我去拜访下老师。”陆苓吩咐道。
秋棠刚为其脱下外衫挂上,怪道:“这种事,打发小的们去便是了,小姐何必亲自跑一趟?”
陆苓由着她为自己换衣,想起了郭陈氏。
说到底也是个苦命的女人,丈夫死后守了寡,习得一手好字经营字画店,因孝顺公婆恪守妇道,还被赐予了贞节牌坊。
淡淡道:“原是不用,但有些话,侯府不便谈,到老师那反而能畅言一些。”
“那小姐穿这件?”秋棠拿了一见洒金青荷裙问道,这是前阵子陆苓让她做的三十件色彩鲜活的衣衫中的一件。
她看了看,摇了摇头道:“换以前的那些素淡的来吧。”
毕竟去郭陈氏那里,她自己怎样无所谓,不能让老师落人口舌。
穿戴好后,陆苓检查了下无一纰漏,又亲自过了一边准备的礼品,便让秋棠备好了马车,去了郭陈氏府上。
还未入府,就见高高大大门楼牌坊立在那里,灰白的柱子,中央写着“贞洁”二字,陆苓下了马车,站在门楼下,望着头顶,莫名的压抑。
秋棠准备将礼品拿下,被陆苓制止道:“那些放在马车上即可,这里到府中还有些距离,东西太多不好拿。”
“那我们怎么不一起上马车同去?何苦走去?”秋棠扶着她问道。
明明还有如此远,走过去多累,她一丫鬟都觉得辛苦,小姐又是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岂不更累。
陆苓看了她一眼,浅笑道:“一会就到了,不会累的。”
应该还是会累吧,但她只是想看看老师这一路走来,到底会多累,如此大的门楼,那真的是一种名誉象征吗?
进了府,一嬷嬷迎了过来,笑的满面堆褶欠身问安,“才老奴才收了拜帖,这姑娘就来,真难为姑娘有心。”
“要来的,老师在哪?还请嬷嬷带下路。”陆苓虚虚扶了下说着。
这个嬷嬷她见过,是郭陈氏婆婆身边的老人,平日对郭陈氏的言行举止要求极为严苛。
嬷嬷忙为陆苓引路,一面又喊来了几个小厮将马车上的东西搬了下来。
“我家夫人这几日高热,身子不爽利,有招待不周的还望陆小姐见谅。”嬷嬷笑着将陆苓请进了前厅。
陆苓只微微颔首不再言语,都病了还要讲究什么招待不周,也足以见得这个嬷嬷平日对郭陈氏多么严苛。
一时,郭陈氏被一丫鬟扶了出来,走路轻浮,穿着暗银绣莲素白衫,戴一裸玉簪,容颜秀丽端庄大气,只是因病而面容虚白。
见到陆苓,她强撑一笑,轻咳两声,“咳咳……”,又招呼道:“苓儿,坐我身边来。”
陆苓笑笑走了过去,坐在郭陈氏一侧,只听她又道:“苓儿这几日可有荒废学习?前听你姨娘说,你言语莽撞,不愿读《女诫》了?”
这话,她来的时候就知道会问,但陆苓并没有像对待葛姨娘一样对待郭陈氏,虽不喜再有人劝她读这些书,但她打心底对郭陈氏还是尊重的。
她上前握住郭陈氏的手,温声道:“是,苓儿觉得这些书籍过于禁锢,不适合苓儿了。”
“咳咳咳……”郭陈氏又轻咳两声,眼神明显有些虚浮,拍了拍她的手道:“这怎么可以,若不认真学,日后嫁给贵子们会被轻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