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衍的手有些颤抖,想接又不敢接:“她……她没事吧?”
男人蹙着眉,往病房瞥去一眼:“若晚发现三分钟,就都晚了,目前在抢救,生死未卜。”
说着,视线落回她脸上:“遗书你自己看就好,不要传阅。”
男人说完就走了,沈清衍把遗书攥在手里,透过门缝看到顾思爵的背影,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挺拔的身躯变得有些弯曲了,她想他一定也是难受的。
年轻的生命陨落,纵使是陌生人,听了也会有所动容,更别提在抢救的还是认识的朋友。
万幸的是她还有一线生机。
而她,同时也丧失了与顾思爵一起面对她的勇气。
她默默退后,旁边是消防步梯,她推开门走进去,借着晕黄的感应灯,她有些颤抖地打开信封。
白色的信封里,是一张纯白色的纸,纸张上是娟秀的文字:清衍,等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去另一个世界了,很抱歉以这种方式与你告别。
但我希望你别太难过,我会做出这种选择,完全是出于各人自愿,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的。
原本约定回国后见一面,我也看到了你发给我的信息,我没回复,是因为我这边出了点事情。
我回国当天,意外得知我心心念念的男人,竟然是文文的爸爸,我真的很震惊也很意外。
当时,我第一个念头就是不能再喜欢他了,因为你这个朋友的重量,完全胜过一段维持了十年的暗恋,可是我没脸见你,又怕他会把我认识他的事情告诉你,令我和你生了芥蒂。所以我一直在联系他,想与他见上一面,想请他过我们的同学关系做个隐瞒。
可他实在太忙了,也或许是已经从你那儿得知了我们的朋友关系而刻意避嫌,总之他一直不愿见我,也算是用回避,表达了对我的态度。
可我不怪他,他当年帮我,是善良作祟,我对此心生爱慕,又怎能道德绑架呢?
但清衍,你也清楚我的遭遇,和他在我心里的分量,这些年若不是这份情感苦苦支撑,我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当年在医院救下割腕自杀的你,你一直感激我在救你,却不知道其实我在救你的过程中也在完成自救,所以我欠你一句谢谢。
若没有你,我也早陨落在六年前的某一天了,能多活这六年,我已经足够。而今,看到你,我最亲爱的朋友不仅寻回了儿子,还找到了孩子的生父,最重要的孩子们的父亲还能接纳你,这真的是太好不过的事情了。
所以亲爱的清衍,你一定要和他、和思爵幸福下去,连同我那一份,我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会默默为你们祈福的。
冰菱绝笔。
看这个遗书的时候,感应灯熄过很多次,每一次都因沈清衍的抽泣声而重新亮起,等到看完,她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只感觉心脏像是被一把尖锐的锥子戳成了窟窿,疼得无以复加。
虽然白冰菱不恨她,可她知道是自己害死了白冰菱,是她夺走了支撑着白冰菱活下去的最后希望。
可她多想告诉白冰菱,她和顾思爵压根不是她想的那样,只要她能活回来,她甚至愿意此生都不再见顾思爵。
可是白冰菱听不到她的回答,她泪眼涟涟地回到病房,看到顾思爵还是维持着与刚才一样的姿势,像是做雕像,白冰菱一日不醒来,他就一日不动弹。
顾思爵虽然有冷漠、狠厉的面孔,但也有善良的一面,不然他不会被苏婉怡软磨硬泡六年,更不会在她出事时,急成那副样子。
她不清楚顾思爵再想些什么,但她知道自己必须做些选择了。
她躲在比较偏僻的角落,给顾思爵发了信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手机响了,顾思爵没有立刻去看,好几分钟过去才拿起手机,手指在键盘上输入着什么,可又是几分钟过去,只发来“有事,你们先睡”六个字。
“你在加班吗?”沈清衍犹豫了下,还是问道。
几分钟后,他才说:“对。”
“要通宵吗?”
“大概吧,但我会赶回来送孩子们上学。”
沈清衍默了默,知道他不想让自己知道白冰菱自杀危重的事,也猜到他要彻夜守在医院,便默默离开医院,回到家从行李箱里拿出她与沈文文的护照。
拿起来看了下,又放了回去。
要带问问走,或许很容易,连夜订票在天亮前离开就好,可丞丞该怎么办?
虽然还未和丞丞相认,但她能感觉到丞丞对自己的依赖,她和文文不辞而别,不仅会耽误丞丞的病情,更会给本就敏感脆弱的他带来心灵上的伤害。
真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一时间令她不知该如何抉择。
就这样在行李箱前坐到天亮,直到顾奕丞和沈文文来敲门,问几点去幼儿园时,沈清衍才从发呆中惊醒过来,她连忙把行李箱放回原位,又擦了把脸,挤出抹笑容去开门:“还早呢,那么激动啊!”
“对啊妈咪,毕竟今天一去学校,就能看到很多和我一样肤色和头发的女孩儿!”
沈文文说着歪着脑袋看着沈清衍:“妈咪,你的脸色好差哦,是身体不舒服吗?”
顾奕丞也点头:“对啊,阿姨的眼睛全是红血丝。”
沈清衍揉了把眼睛,笑道:“我是没怎么睡好。”
“妈咪,你也是因为我要上学,而激动的失眠吗?”
熬夜加心痛令沈清衍的大脑运转缓慢,正找不到忽悠孩子们的理由,她便顺着沈文文的话说:“对啊,担心你去学校第一天,就会给我闯祸,然后被老师叫去学校,给被你打的小朋友和家长赔礼道歉。”
沈文文撅撅嘴:“妈咪,你要对我有信心,我会成为乖宝宝的。”
顾奕丞点头表示赞同:“有我管着妹妹,不会出现阿姨担心的事情的。”
沈清衍的心,被两个小家伙治愈了不少。
可短暂的治愈,换来更巨大的难过。
她势必无法带走两个孩子,势必要亏钱他们……
刚这样想着,顾思爵回来了,他除了有些疲累外,看不出任何异样,声音和表情都是温和的,让孩子们去洗漱,十分钟后出发去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