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维栋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坐在谈话室,而且是以被审讯的形式。看着四周墙壁包着的软材料,甚至桌椅也包裹了厚厚一层,明知道官方说法是隔音和保密,但依旧不由得自嘲:真会有人蠢的撞墙或桌椅寻死?
对面的严肃的问询:“姓名?”
“崔维栋。”
“年龄?”
“48周岁。”
“职务?”
“副经理。”
……
例行公事的问询配合机械式的回答有序的进行着。
在一个员工过万的大公司里搏浪二十余年,坐到了一人之下,崔维栋最善于顺势而为,也很懂得察言观色,虽心中有一丝忐忑,也仅仅只有一丝。相对而言,他不过是虾兵蟹将,吃的只是残渣剩饭,就算天塌下来,还有个子高的顶着,故而脸上始终不动声色,他相信有人比他还急。再退一万步说,熬到这一步,苦也吃过了,福也享过了,再往前也不过是晋一级再盼退休,即使翻了船,也是命不好,时也,命也,没啥可说,认栽就行,毕竟出来混,迟早得还。
问话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明知道崔维栋这样的小角色不是问题的核心,否则也不会轮到他来问,但还是渴望万一能问出什么来。面对崔维栋的配合,虽然从开始让他就不敢掉以轻心,但是太过顺畅的让他质疑:不是说“老油条”吗?
很快他就十分肯定,老油条就是老油条。该说的绝不回避,不该说的滴水不漏,严丝合缝,有理有据,进退有度,即使反驳也是态度诚恳的让人不由得有亲近感,这该死的亲和力。
问询结束了,这只是第一次,但不会是最后一次。回到家中的崔维栋似乎松懈了下来,停职这些,根本没啥大不了。那椅子又不是皇位,没那么大的吸引力,何况换来的利益已经握在手里了,这种形势之下,再贪恋就是烫手山芋,榨油水如同火中取栗,实在不值得,就该像海参舍弃内脏一样痛快的弃了,断尾求生总好过被最后秋后算账。他目前不敢联系任何人,包括父母以及分居别居的妻子和外地求学的儿子,毕竟不清楚是不是处于监视和监听中。
淡然的做着饭,心里却还是有些落寞。上一次亲自动手做饭是什么时候?好像是给艾小强做的银耳莲子羹。
自从走上所谓的“仕途”,只有开不完的会和值不完的班,连吃顿食堂饭都做不到正点去,毕竟同僚之间比的就是谁比谁不回家,谁比谁吃的晚,谁比谁更拼命,比“惨”似乎就是一种企业内部的文化,你比别人早回家,早吃饭就是罪过。实际上,无论是领导,还是员工,谁都知道这个年代了,只有血缘、裙带、利益交换才是硬道理,拼命干不过是会收到越来越多的工作,甩出去得罪人,留手里都是错。
想到那个坚持让自己叫他“强子”的孩子,崔维栋的内心有些柔软。从这个比自己儿子还小的孩子身上总能找到一些过往的影子,那影子既是年轻时的自己,又是那个曾经痛彻心扉,真心爱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