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
“银针！”
“喂水！”
“擦汗！”
“把炽阳草拿过来三钱！配药！”
国子监一处静室当中，太医们在杨慈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配合着，对黄丹臣开展救治流程。
他双眼紧闭，面色雪白，胸膛塌陷下去一部分，应该是被巨力击中，胸腔的起伏已经很缓慢，呼吸之间发出的声音像是在锯破风箱，发出嘶喉嘶喉的哮鸣音，进气少出气多，眼看就要归天。
“脉搏怎么样？”
“弱，太弱了！还不到四十下！”
“用还阳丹！拿一颗把它在水里化开，喂病人喝下去！”
静室之外，一名面容严肃的老者，身着粗布麻衣，面朝静室大门呆立着。
他在心里盘算着，一共七十二位关门弟子，这个要是再死翘翘，就只剩十六名弟子了。
五十多次白发人送黑发人，让老者以为他自己已经看淡了生死，却没想到再次面对这种情况，心里依旧是五味杂陈。
静室的大门被推开。
朱小雨额头满是汗珠，小姑娘走到老者面前道:“祭酒先生！小女子斗胆，想在您这寻求一枚天柱丹！”
老者手一翻，一个精致的瓷瓶出现在手心。
“拿去吧！”
朱小雨躬身行了一礼，从老者手上郑重地拿过瓷瓶，深吸一口气道:“颜祭酒，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把他救治过来的！”
颜梦书问道:“敢问是何疗法？”
朱小雨顿了顿道:“黄令君生机全无，不知凭何物吊着一口气，师兄说老师的手札中有一法曰向死而生，如能破而后立，未来不可限量。”
颜梦书感慨道:“尽人事听天命！放手施为吧！”
朱小雨恭敬地道:“是！”
她转身走进静室，把大门严丝合缝关起来，来到杨慈身边。
“师兄，天柱丹在此。”
杨慈拧上最后一根银针，擦完额头的汗水，接过朱小雨手中的瓷瓶道:“好，你在这看着，如果有针掉了，就用理气法补上！”
朱小雨点点头，和杨慈交换了身位。
杨慈把瓷瓶的塞子打开，倒出一颗如同羊脂白玉般的丹药，仔细一看，丹药外壳透明如同水晶，内里充盈着白色的云气，才让这颗丹药看起来如同羊脂白玉。
“真是神奇！”
“不知我多久才能赶得上老师这夺天地造化的炼丹手法？”
杨慈收起心神，握紧丹药，走到丹炉旁边。
炉火已经发出了青色，丹炉底座被火烧的通红。
他揭开丹炉的盖子，里面的药液乌漆麻黑且粘稠，泛着泡泡，好像是熬粥时过了火候一般。
叮一声清鸣。
天柱丹落进药液中，外壳啵一下破碎，里面的云气覆盖在黑色的药液之上，就是不见融合。
杨慈双眼又酸又胀，想起曾经在老师手札中看到的话，心下更是焦急。
“现下已经有了龙血丹和天柱丹，还缺一粒玉皇丹！谁有？”
他回首大声喊道。
太医们面面相觑，谁也拿不出来。
一名老太医低着眉眼道:“道家的极品丹药，世间几乎无有，除非……”
杨慈道:“除非昆仑玉京出手炼制？”
“昆仑远在西州……这可如何是好？”
朱小雨道:“师兄！有个人是昆仑的……”
“不行！”
杨慈听见朱小雨的提醒，知道她说的是那个在问心堂就诊的卢齐光，只是不知为何心里一紧，让他十分别扭，莫名其妙想要发火，强忍之下一甩袖子转过身。
朱小雨顾着黄丹臣身上的银针，无法与杨慈面对面分说，只能在原地着急道:“哎呀，死马当活马医，问人一句又怎么了？”
见杨慈还是不转身不答话，朱小雨情急之下一跺脚道:“哪位走一趟？”
“去问心堂，找一个叫卢齐光的！”
听得朱小雨如此言语，杨慈捏了捏拳头，终是松了口扭过头来道:“你去请吧，我来看着黄道友。”
“但是最多半个时辰！”
朱小雨推开门，提着裙子跑出去，颜梦书拦下她道:“怎么了？”
“祭酒大人，我需要去一趟问心堂。”
“先不说了，我着急！”
颜梦书道:“别着急，说说出了何事，如此慌张？”
“哎呀，救治您的弟子缺一粒玉皇丹，现在只有问心堂里那个病人才有可能有了！”
“您自己的弟子，您自己不着急吗？”
颜梦书搓了搓老脸，像是想要抚平皱纹一样用力。
“我？我当然急！”
“可是你跑过去要多久？”
“不去我带你去吧！”
说罢，颜梦书一手搭在朱小雨的肩头。
“小姑娘，得罪了！”
朱小雨只觉得眼睛一花，等回过神来抬眼一看，问心堂的牌匾就在自己头顶，脚下青莲在旋转中缓缓消散。
“步步生莲？”
朱小雨揉了揉眼睛震惊道。
颜梦书道:“小姑娘有些见识，快去吧！”
“老夫的徒弟还等着呢。”
朱小雨呆萌呆萌地哦了一声，急忙跑进问心堂，上了二楼。
李朗正在给孟轻鸿换药。
“喂！你这手艺比朱大夫差多了！”
孟轻鸿看着李朗包扎好的右手，忍不住嫌弃道。
只见他的右手，被纱布裹得一团糟，因为李朗不会针线活，就用另一条纱布缠起来打了个死结。
愚蠢！
又蠢又笨！
孟轻鸿直观地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李朗还得意洋洋地笑着道:“我跟你说，除了杨慈师兄和朱师姐，我是问心堂里最厉害的，你别不信！”
朱小雨走过去，一把拉起孟轻鸿的手，把孟轻鸿从地上拽起来道:“快跟我走！”
“朱大夫！”
“师姐！”
孟轻鸿半裸着身子，着急忙慌拿起自己的衣服，捂在胸口，跟着朱小雨跑到楼梯口，用力一甩，挣开朱小雨的手道:“怎么了？怎么回事？”
孟轻鸿把内衬和长袍分开，一件一件往身上套。
朱小雨喘着气道:“我问你！”
“玉皇丹你有吗？”
孟轻鸿想了想，那不就是步熙怡师伯炼着给自己当糖豆的吗？
储物戒指里应该还有几罐！
“有，还有一颗，怎么了？”
朱小雨听了，眼泪从眼角滑落，一边抹着泪，一边拉起孟轻鸿的手道:“快跟我走，等着救人呢！”
“救谁啊？这么着急！”
孟轻鸿还没系好腰带，只能把腰带扔到地上。
等出了大门口，见到一个粗布麻衣的老头，老头看起来很和蔼，精神矍铄，眸子里仿佛有星辰大海，让孟轻鸿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嗯？感觉到了？小伙子很不错！”
朱小雨对着颜梦书道:“这位是昆仑玉京的卢齐光卢道友，他手里有玉皇丹，祭酒大人，请您施展神通，咱们赶回去吧！”
“好！”
孟轻鸿觉得自己的肩膀被人一拍，就到了一处青砖白瓦，古色古香的建筑之前。
“把丹药拿出来！”
朱小雨朝孟轻鸿伸手。
“诶，求人办事这么狂的吗？”
颜梦书用手掌隔开朱小雨的手臂道:“小友，老夫颜梦书，里面是我的徒弟黄丹臣，他有些不幸，遭人埋伏重伤垂死，现在需要昆仑玉京的玉皇丹一枚，还请小友施以援手！”
说着还向孟轻鸿拱手作揖。
孟轻鸿连忙侧身避开，点点头道:“亚圣之命，不敢不从！”
说着，便从储物戒指里搜寻起来。
朱小雨着急之下，口不择言道:“你该不会是没有吧？骗子！”
“我靠，我特么骗你也不能骗老先生啊！”
“等着！”
孟轻鸿本来想找找犄角旮旯，哪里有漏出来的一颗，一听朱小雨的话，立马火气上涌。
“给你！”
孟轻鸿手里握着一个瓷瓶，展开手掌递给朱小雨。
朱小雨接过瓶子，打开瓶塞，瓶口冲下向另一只手掌一倒。
稀里哗啦十几颗琥珀色泽的丹药滚落，有的留在朱小雨的手上，有的落到了地上。
朱小雨瞠目结舌，心惊之下，也不忘蹲在地上，想把所有丹药捡起来。
“你不是说有一颗吗？”
捡丹药的朱小雨诘问道。
孟轻鸿一把拉起朱小雨道:“别捡了，快进去救人吧！”
“我记差了！”
朱小雨一手瓷瓶，一手丹药，拉开门走了进去。
颜梦书觉得自己的徒弟终于有救了，脸上浮现出笑意，拍拍孟轻鸿的肩膀道:“小友出手真是阔绰啊！”
孟轻鸿疑惑道:“这丹药很贵吗？”
颜梦书笑呵呵地道:“一枚极品灵石，一颗！”
“有价无市！”
孟轻鸿心下暗道:“好家伙！我以为自己够富有的，没想到步师伯才是富婆！”
见孟轻鸿不说话，颜梦书还以为孟轻鸿被吓到了，笑着道:“昆仑玉京自十年前封山避世，已经不问世事到这种程度了吗？”
孟轻鸿缓了缓道:“哦，只是昆仑地处偏僻，小子又刚刚下山，世间信息获取不多，所以才这般模样！”
“倒是让您见笑了！”
颜梦书道:“哈哈，无妨无妨！还要多谢小友救命之恩，过几日，再来国子监，直接来寻我！”
他拿出一块木牌，上面刻着的一个颜字苍劲有力。
孟轻鸿接过令牌，郑重收起道:“长者赐，不敢辞，小子多谢了！”
“好，那就不耽误小友了！”
“约好了，记得过几日要来！”
颜梦书一拍孟轻鸿的肩膀，孟轻鸿又出现在了问心堂门口。
盯着自己手里的木牌，孟轻鸿深吸一口气，走进问心堂，前去拿回自己掉落的腰带。
静室当中，丹炉之内。
黑色的药液还在泛着泡泡。
白色的云气依旧翻腾。
杨慈把手中的玉皇丹投进去一粒，丹炉中瞬间金光大盛。
盖上盖子，杨慈催动炉火，加速丹液熔炼，过了约一柱香的时间，炉火嗤地一声熄灭，丹炉盖子被炉中的怪力掀开，滚滚浓烟冒出，却带着清新的香气。
嗖一声。
一粒丹药冲天而起，撞开房顶露出一个小洞。
它悬浮在国子监的空中，半黑半白，中间一道金色气机连绵不断流转。
一声炸雷，电光一闪而逝。
颜梦书一伸手，丹药拢入手中，眨眼间他便来到黄丹臣跟前。
“直接喂吗？”
老者问道。
杨慈吞了吞口水，点点头。
颜梦书捏开黄丹臣的嘴巴，把丹药塞进嘴里，运转灵气把丹药推进黄丹臣的胃。
进气少出气多的黄丹臣打了个嗝，身上银针霎时间化为齑粉。
汹涌地浩然气仿佛猛兽出笼，以黄丹臣为中心，暴力地推开所有人，毁掉房屋墙壁。
颜梦书一挥手，把所有人都转移到自己身后，远远退开。
天空中乌云聚拢，清亮的电光在云层中肆意游走。
黄丹臣睁开眼睛，翻身坐起。
阳掌在外，阴掌在内，阳掌下沉“海底”。阴掌上与顶平，双掌阴阳交变，翻掌贯气，阴上阳下轮转，以精化气、以气化神、以神化虚。
一道极为粗壮的雷霆从天空劈下，直灌黄丹臣头顶。
雷霆消散。
黄丹臣吐出一口浊气。
精、气、神混而为一，三花聚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