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昀走了,大抵是觉得无法回答姜水。
姜水百无聊赖地躺在一块岩石上望着眼前的观星海,心中苍凉一片。
昏昏沉沉地睡去。
她在天台山醒来,那身蓝色衣衫就向她张开怀抱温柔唤她的名字:“姜水。”
那模样如此清晰,好似他就在那里从未离开过。
姜水情不自禁地朝他走去。
那怀抱,她已许久未至。
就算是梦也好。
她甘之如饴。
那熟悉的声音自头顶响起:“姜水,我好想你,你想我吗?”
她抬起头,目光苍凉而悲伤,只是无声地点了点头。
可她分明清醒地知道,接下来他要说什么。
“姜水,打开神门,就可以见到我。”
眸光对上他急切的眼神,姜水伸出手抚上那熟悉的眉眼。
可惜,只是个梦。
还好,只是个梦。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日思夜想的男人,姜水嘴唇轻启,一字一句道:“君华,就算能复活你,我也绝对不会,打开神门。”
姜水有时候也会佩服自己的决绝,不知君华亲耳听到她这番话作何感想。
毕竟,他是为她而死。
不过这话却不是说给君华听的。
早已回到大殿之中的风昀皱起眉头,伸手化去阵法。
果然是神族之后,这仙族都躲不过的幻梦之阵,对姜水竟无半点作用。
她之所以没有立时醒来,不过是因为她不想罢了。
风昀正沉思着,忽见承黄承遇和霸下将军三人急匆匆赶来。
炙炎集结了魔君,正在天门外叫阵,说要接回女儿。
炙炎不是没有想过,若有一天姜水身份败露,他这魔族君主,如何将一个神族之后护住。
只是他没想到,这天来得如此之快。
两军在天门外对峙。
打头阵的也都是双方的储君。
照麟目光锐利地直视承黄:“你还要助纣为虐到何时?”
承黄神色冷漠道:“他是我父君,换做是你,会违抗魔君的命令吗?”
若此时不是这番局面,照麟肯定要吊儿郎当奚落他几句:“小爷我从小到大不听话的时候多了去了。”
可如今阵前交锋,他自然不能当着万千魔军的面如此。
炙炎等得有些不耐,干脆运功,将声音传至千里。
“风昀,若再不交出我女儿,我便踏平你这九重天!”
毕竟是上古凶兽,寻常仙族根本受不住这番力量。
不过却正好让风昀听个清楚。
观星海岸边的姜水自然也听见了,她不禁叹了口气,如今方才参悟为何炙炎要极力对外界隐藏她的身份。
就算炙炎把她留在身边只是为了维护魔界的地位又如何。
更何况,她是真真切切地被他疼爱了一千多年。
若她真是炙炎的亲生女儿,那就好了,至少不会困于眼下局面。
仙魔交战就在东荒天空之上。
姜水如今灵力巅峰,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仙魔两军厮杀的场面,自然也能看见一个个落入东荒的生命。
她的叹息一声接着一声。
现在,还不是时候。
玖鸳不知自何时站到了她的身后。
姜水知道是她,却也未曾先开口说话。
她似乎总是这样,一身素服,从来瞧不出一点儿天后的样子,今日好像更甚,连发髻都未挽。
她俯身蹲在岸边,纤手捧过一把海水,激起一层又一层涟漪,复又如此。
良久,她才淡淡开口:“当初我身怀一缕女娲神力,被他诱骗至此,剖出心头血浇灌观星海,如今想来,也算是因果报应,我合该在此处,了断一生。”
姜水抬眼望去,却见玖鸳左胸口处一颗微弱跳动的心脏,不过片刻,便将目光移开,还是看向观星海远处。
“神界初立之时,神主一颗悲悯之心从九州之上隔绝出神界,便注定,只有神族心甘情愿剖出的心才是打开神族之门的钥匙,你在我娘亲身边待了那么久会不知道吗?可你并非神族,这颗心是……?”
“先天后,锦舒的心。”
玖鸳神色淡淡,仿佛在说着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外面不断的打斗声,惨叫声,姜水甚至恍惚有一瞬间觉得,天宫有这样一件秘闻,也没那么荒唐。
“或许受不了天帝一次次咄咄相逼,承黄刚一出生,她便自尽了,那孩子命苦,被丢进他母亲自尽的宫中,独自一人,若不是他身上有神族血脉,或许早就被天帝放弃了。”
“可她是神族啊,又是天后,就算是死了,也不得安生,那颗心被他生生剖出来,却开不了神门,他没有办法,于是为那颗心找了个躯壳。”
“便是我。”
她凄然一笑,甚至不愿再提及风昀。
“这一千多年里,我日日夜夜在此处以心血浇灌这观星海,他还以为,我是真心实意想帮他打开神门,可我,只不过是想让这颗心,回到它的主人身边,它并不属于仙族,就如同你,姜水。”
姜水终于转过头看向她。
“谢谢你,玖鸳。”
玖鸳终于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这一千多年,所有人都称她天后,已经好多好多年没有人叫过她的名字了。
姜水又道:“可是,你以心血浇灌观星海,这颗心停止跳动之时,也便是你的日期,你的时日,已经无多了。”
玖鸳缓缓低下头,释然道:“我知道,那样也好,我的罪孽偿还不清,死了也算解脱,是神明宽恕。”
死了,是神明宽恕。
姜水轻轻摇头,不再搭话,索性盘起腿坐好,不过须臾间,额间竟然烦起丝丝白光。
玖鸳见状一惊,这是……神印?虽然只是初见雏形,却并不难辨认,确实是神族才会有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