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初看着你的发妻生生在坤宁殿烧死，可想到有今日……”
惠帝眼睛突然睁大，他居然都知道，他还知道什么……
看着李旭从轮椅上慢慢站起来，惠帝的嘴张得更大，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音节。
“你是不是惊讶我居然没残废，让你失望了！虎毒尚不食子，为了你那一点点可怜的疑心，置发妻儿子于死地。”
他都知道了，他都知道了，所以他是要来索命的吗？
惠帝惊恐万分，这个儿子要弑父吗？
他想要叫人，可是发现身边没有一个人，他呜哩哇啦对着李旭叫嚷着，可是发出的声音却悄无声息，最终他歪了下头缓缓垂了下去。
“父皇……驾崩了……”
宦官们冲进来哭成一片，秦王坐在轮椅上双目泛红，双手紧紧抓住轮椅压抑着。
林贵妃坐在宫中收到消息，自己成太妃了？
她连忙带着楚曦赶往太极宫，哭倒在惠帝床前，也为了自己的前程伤心。
年轻的妃嫔更是哭成一片，进宫便无宠，皇帝还死了，年纪轻轻便要青灯古佛。
首先是朝中重臣和宗室王亲过来，商量储君事宜。
成王自然排除在外，惠帝就是被他活活气死的，那只剩下李煜。
“先帝未立下遗嘱，如今之计只能迎淮王进宫，早日定下新帝。”
“我看不必了。”
李旭手握青龙剑，站了起来，所有人眼睛都瞪大了。
“淮王闭门思过，诸位还是不要打扰了吧！”
——
李煜收到闭宫的消息心急如焚，诸位宗室和顾命大臣都进宫里了，为什么没有自己？
正着急间楚昭赶来，她居然说动了楚老夫人放她回来。
宫里的消息昨天白天就全部封锁，连林若雪都打探不出来，楚阳昨天不是进过宫吗？
难不成成王和前世一样色急被发现了，所以直接谋反了吗？
“王爷，这可如何是好！秦王也被关在宫里，成王不会是谋反了吧，不然亲近大臣和宗亲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
楚昭的想法和李煜不谋而合，他正着急联系于成风呢。
“与其束手待毙，不如拼死一搏！”
如今禁军在手里，李煜的底气好多了。
“不可，王爷。”
梅诗景阻拦道：“若王爷逼宫岂不是授人把柄，万一陛下并没有驾崩，只是成王的圈套怎么办？”
“父皇肯定已经驾崩了！”
楚昭如此肯定引起了梅诗景怀疑。
“你是如何得知？王爷都尚未收到确切的消息，何况这会给王爷留下污点，逼宫没有名头怎么可以。”
若成王有后手，李煜便死无葬身之地。
楚昭却知道上一世李煜就是犹豫未决才给了成王机会，如今秦王和楚曦都在宫中。
若李煜逼宫，找到惠帝留下的血诏，秦王为了大义肯定会站在李煜这边。
“是宫中贵妃传来消息。”
楚昭无奈扯谎，她当然确定惠帝死了，李淙在宫中哪能不谋反，他那个疯批就是把宫里那几个大臣和宗亲杀了都有可能。
她的意思是林贵妃已经透过国公府传了消息出来，没有透露真实的事情，李煜误以为林贵妃是为了向他示好，难不成父皇也属意于自己？
两人再也不顾梅诗景的劝阻，找到于成风带领禁军进宫，一路出其的顺利。
待到他踏入太极宫，梓棺已经安置好，满殿的素白。
“李煜，你要造反？”
李旭站在原地，禁军的刀剑居然反过来对准了李煜。
——
李旭，如今已是大行皇帝的他，踏进了吴贵妃的寝宫，一进殿门就看到了伏首戴罪的吴贵妃，四周无人。
“姨母，你可悔了？”
“悔，我为何要悔？”
“你背叛家族，为了图谋皇后之位，谋杀亲姐，毒杀亲外甥，就为了一个男人！他要你做什么就做什么，甚至与自己的亲父为敌，你这样的人不该悔吗？”
“你母亲没死吧，我早该知道父亲舍不得她死，听闻交泰殿下面有条密道，我想她应该逃到陇右了吧。”
吴贵妃死死盯着李旭，她早该猜到了，李旭的神情和处事方法像极了他的生母。
“亲手将你心爱的男人葬送，感觉如何？楚阳要是没有你的帮助，怎么会轻易地在宫中得到催情香，成王又怎么会把持不住？
你是怕成王登基林贵妃坐上皇后之位吧，你讨厌的女人却总是比你过得好，都比你受宠，没有人真正爱过你！”
“你给我闭嘴！”
“你知道先皇受不了刺激，却故意让成王凌辱林贵妃，一箭双雕啊，你恨不得去亲自捉奸，哪里知道却被林贵妃逃脱了。”
“是！他们都该死！谁让他们的母妃让我失去了第一个孩子，若我的儿子在，他就是太子！”
吴贵妃变得疯狂，再无平日里的雍容。
“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李洵薄情寡义，他从来爱的都不是你，你嫉妒成性没护住自己的孩子，居然怪别人，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我不杀你，我把你送回西北给外祖父处置。”
李旭对这个女人恨不得啖其肉，却不想外祖父伤心。
“没想到有一天，我还会回到西北！我不回去，你让我死，你让我死！”
吴贵妃又哭又笑，她有何颜面再见自己的老父亲，再见西北的将士！
“你若真心要死，随便找个绳子了结了，我怕你不想死！”
说完，李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你们都该死，让你欺负我，我终于亲手杀了你了，哈哈哈哈……可惜姐姐还活着，林氏那个贱人还活着……”
这大概就是她为什么和楚阳联手的原因，她爱惠帝却又恨这个男人的无情。
这个让她身败名裂，众叛亲离的男人，终于被自己的儿子给气死了！
如此，她值了。
“失火了……”
宫人们大乱，竞相奔走，李旭看了看身后大火冲天的宫殿，吴贵妃可没有母亲那么好运有忠仆替她去死了。
“吩咐下去，就说吴贵妃因思念先皇精神失常，不小心打翻了火烛，追封为皇贵妃，附葬在先皇身边。”
历史总是这样，一切都掩藏在夜色中了，那个曾经清纯的少女最终成了自己不认识的模样，悔与不悔只有自己知道。
——
楚曦没有想到时隔几年后，又回到了蕉院，再成一回亲，每个人笑意盈盈的，走路都轻快了许多。
“这是梅夫人送的大礼，他们快要出京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李旭登基后对于皇后的位置迟迟没有做决定，楚国公府整个忐忑不已。
可是楚曦日日伴驾在太极宫，恩宠不衰众人都没搞明白是为什么。
等到宫中传出消息要重建交泰殿，李旭要重新迎娶楚曦时，整个皇宫乃至朝廷都动了起来。
对于李淙和李煜，李旭都网开了一面，没有处死。
李淙废为庶人被派去守皇陵，在惠帝陵前日日清扫洗刷自己的罪过；李煜则降为庶人软禁在淮王府中不得出门，依例规制全部要重新改过，李旭只裁撤了份例仆人和皇庄，其他没有动。
李旭看在梅尚书自请辞官回乡的份上，准许梅诗景若自愿可以和离跟家人回乡，没想到梅诗景自愿留在李煜身边，日日宽慰李煜倒让李煜刮目相看。
李煜觉得自己若当日听梅诗景的劝阻，自己是不是还能当个平安王爷，可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卖了。
全家紧衣缩食的，所有违制的服饰用品全部抄了，梅诗景安然处之，亲自给李煜做衣服甚至还刺绣变卖出去补贴家用。
相对而言楚昭就不够看了，她前世本来就享受荣华富贵，重生过来已经成人，林若雪也没有苛待自己，她哪里吃过这个苦头。
整个人浑浑噩噩的，难不成自己重生就为了做个庶人？不可能，不可能，她要离开这个地方，不然她会疯的。
当她传信给楚府时，却被门人把信交到了李煜手里，李煜不敢相信楚昭这个自己捧在手心里的人居然要背叛自己，逃离自己。
“为何？我对你不够好吗？我当初可是为了你放弃了楚曦！”
楚曦那样的女人是命定的皇后，是内定的太子妃，可惜自己被乱花迷了眼。
“你告诉我，若不是当初我有称帝的希望你是不是不会选择我？”
什么郎情妾意，全是假的，她不过是要借着自己往上爬而已。
“那你还是不是后悔没有娶楚曦？既然如此，王爷您娶我干嘛？你当我稀罕做你的妾室吗？”
楚昭讥诮道，既然出不去了不如好好吵一架，反正日子就这样了。
“你自己也不过一介庶女，居然瞧不起我的侧妃之位，你可知我为了你受了父皇多少责骂，你个不知感恩的女人，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
说完，李煜甩手而去。他回到梅诗景房中见她正脸带喜悦，穿针引线地忙着给他做秋衣。
“以前，是我负了你，你没有一句怨言，以后的日子却苦了你，你为何不和离归家？”
“妾觉得这样的日子才好呢，从头到尾妾只想要煜郎的心而已，妾不后悔，只觉得幸福。”
李煜感动得一把搂住梅诗景，自己之前有眼无珠居然看不到她，陪伴他到最后的却是自己的发妻。
梅诗景搂住李煜，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楚昭这个女人终于要成为背景板了。
“现在家中拮据，不知道这些下人怎么安排？”
“全部遣散吧，如今也没有王爷王妃了，一切从简。”
“昭妹妹是煜郎的心爱之人，她的人还是不动吧，免得委屈了她。”
“她那个贱人算了，身边的奴仆全部返给楚府。至于她，一介卑妾任你处置，多给她派点活，省得她整天想着跑路。”
“这，万一昭妹妹性子烈，不肯听呢……”
以前楚昭最喜欢用这招，反正李煜会给她解围。
“那就饿着好了，你还管不了一个下人吗？”
“是，妾一定不让煜郎烦心！”
——
楚曦听到林若雪为楚阳求情的话，沉默不语。
“听说梅尚书的千金都未曾和李旭合离，我楚国公府岂会出这等势利小人，恐怕会引得陛下不满，四妹的事只能从长计议。”
楚阳和成王和离是不成的，陛下赐婚，上了玉牒，李旭觉得他们夫妻蛇鼠一窝。
他自己再恨惠帝，那也是他的生身父亲，什么时候轮到楚阳来算计。
她把林贵妃的事内情告诉林若雪，不是自己不帮忙，实在是没办法。
“这个孽障，居然串通吴贵妃陷害自己的姨母。先帝就是这样被活活气死的？如今她还想通过楚家把她捞出来，这事你别管，省得让你和陛下生出嫌隙。”
楚阳已经废了，不能让李旭再为了这个事情厌弃楚曦，那可是他的生父啊，没杀了楚阳就算不错了。
如今看在楚曦的份上，没有让楚阳跟李淙那个庶人一起去守皇陵，已是皇恩浩荡了，楚阳如今还可以安然地享福就去烧高香吧。
“母亲放心，陛下那边已经放出话来，四妹会送到皇庄上去，只是却不能随便走动了。”
也就是变为庶民了，可是依然能够享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和天天被磋磨的楚昭不可同日而语。
“皇恩浩荡，谢陛下隆恩。”
——
楚曦一连着两位妹妹都不在身边，李旭怕她孤单，大笔一挥将楚晴的婆家召回了京中。
没多久就有人来访，正是嫁出去三年没回过京城的楚晴。
楚曦抱着楚晴家的大胖小子，高兴地合不拢嘴，看着楚晴恬静淡然的样子还有点不适应，可见她脸又圆了一圈知道她日子过得不错。
楚晴小心翼翼地戳着自己的儿子，没想到臭小子不领情哇哇大哭，抱着楚曦不撒手，楚晴讪讪地缩回了手。
“二小姐，你看大小姐，整天不着调，哪里有个当娘的样子？”
楚曦一听楚晴身边的大丫头抱怨，就知道有八卦，笑眯眯地示意她说下去。
“她在南边的时候，天天和姑爷跑出去玩，一回来就把少爷弄哭，吓得小少爷看到他们两就哭脸呢。”
原来这爹娘这么不靠谱。
“生孩子不就是给玩得嘛？”
楚晴在那里装傻。
“你们夫人就不说她吗？”
“我们小姐的婆婆那也是个爱玩的人，经常带着两儿媳妇瞎逛呢，少爷还靠谱一些，没事带着孩子去看船队，有时候在那边市井走一走，就是人来人往的万一给小少爷过了病气咋办？”
这么小的孩子经常带去河边，那里脚夫船夫人多，难免有点鱼龙混杂，这年头小孩子身子弱，不是开玩笑的。
“你们俩啊，我不管，但是把我外甥弄病了，我找你们算账。”
两姐妹慢慢聊着楚晴出嫁后的见闻，心里都互相生出一丝温情。
“我可是陛下专门找回来给你送嫁的，你得罪我，看你怎么跟陛下交待。”
楚晴没大没小，楚曦反而觉得十分亲切，毕竟身边的人越来越怕自己。
没多久，陛下亲迎的日子就来到了！
楚曦坐在龙辇上，李旭坐在她身边，两人看着京城的百姓夹道欢迎。
皇帝亲迎，大明宫的中门一路大开，一直抵达太极殿，举行了盛大的婚礼，然后在交泰殿洞房花烛。
大随女人最大的尊荣也不过如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