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哪里有省油的灯,这关于伤残士卒的事情明明任何时候都可以提。江钲今日特地在这小会上提,分明是早有预谋。
这莫名其妙就弄出来个伤残军士安置监,级别不高却是个独立机构。且不说捞多少油水,便是这安排人手,统筹资金就是极大的权利。
现在想要反对也很难下手,吏部和兵部都未曾设有尚书和侍郎。谢枋得虽然掌管户部,可这毕竟是军中之事。
这些个伤残士卒原本按旧制不过是划拨一笔抚恤了事,可如今到处都缺人手,安排这些伤残士卒一份差遣也是天经地义。
此刻谁要站出来反对,便是和大宋这几十万将士为敌,如今这军士地位提高,一干文臣内职也无人愿意冒此大不韪。
这江钲好歹也是真正的书香门第出身,今日里却一反常态不参与这选人与官吏的争辩,显然是私底下和赵昰达成了某种协议。
众人都用余光看着江钲,想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来,奈何这也是只老甲鱼,断然是不会露出丝毫口风。
陆秀夫还想为这士大夫阶层争取一下,便开口说道:“如今江山已定,单单这江南便已无多少良才可用。开春冰消雪融之后,官家还要北伐大都,这科举之事当提上议程。”
王应麟连忙附和,“不错,这选拔人才乃是重中之重,望官家早些定下日子,以便昭告天下。”
“当是如此。”一旁的工部尚书张北庭此刻也终于开了第一次口。“官家说不以诗赋取士,今年开科也可选些实干之才。”
陆秀夫点点头,“如今,各地村学县学亦未完备,这史镜还未全面普及。今年开科我看还是依旧制为妥,只是取消诗赋科便是了。”
“不可,如此一来便又走了老路。”
赵昰根本不给陆秀夫说话的机会,“我在广州便和左相说过,这科举是要改的,那就从今年开始改。今年恩科由我亲自出题,考政论、数学、史镜三策,这布告今日会后向各州府派送,六月十五在临安开恩科,选取良才。”
陆秀夫连忙反对,“这史镜研习还未推广开来,官家如此这般未免太过急躁。”
“这忠君爱国,身为华夏子民,读了那么些年道德文章,难道作个申论也不会吗?”赵昰伸手一指,“这史镜不都有诸位的功劳,难不成不读这个便不懂礼义廉耻了?若是未曾读过史镜,便不知何为家国天下,那更说明这些所谓的道德文章不名一文。”
“这个自然也是会的。”陆秀夫害怕赵昰又把许衡孔府搬出来指桑骂槐,连忙接口道:“只是这总要给天下士子些许时间来适应,原本人人心中所做文章与官家要求差距甚大,更何况还有这数学也不是人人都能精通。”
“数难道不是六艺之一?找个选人做个知县,便是连治下多少人口,两税该收多少都不知道,那要来何用?”赵昰避重就轻不和陆秀夫争论这道德文章的事情。
陆秀夫此时忙于争辩,自然也没有细想,只是接着赵昰的话头说了下去。
“数乃是六艺不假,可如今取士也早就不考乐射御这三术,斗转星移,这选拔人才当符合现况。比如这军中比武将来也不会有弓术,这善战之人也未必需要武艺精通。况且每县必有押司,这些琐事自然是有人去做。”
赵昰摇摇头:“一个为官之人,若是连算数都不会,那也难堪大任。其思虑之事难以周全。”
陆秀夫一脸不忿地说道:“老臣自认也算是有几分聪慧,此间更有王丈在此,还有在座各位都是进士出身,官家平日所写的那些外邦文字符号。臣等也都看不懂,难道便是愚笨之人?”
此言一出包括王应麟在内一干文臣纷纷点头称是,只有张北庭和江钲不发一言。
江钲今日是铁定保持沉默了,而身为工部尚书的张北庭早已学会了赵昰所谓的大食算术,早已在工部之内推广开来,各地兵器所的匠人基本都能熟练运用。
九章算术对于此刻的大宋已经足够了,使得人民不能精于此道的主要问题就是书写格式,和九章的起步太高。
只要能把汉字用符号替代,这基础的小学三年级水平将会很快普及。
“哎,左相误会,我那只是为了便于计算所创之法。科举选士自然是以九章为要,也不会太难,不过是些田亩粮草救灾之事。”赵昰双手一摊:“我出题也不会考核那些大食数字,诸位大可放心。”
“更何况这政论、道德原本不就是进士该作的申论,如今不过加些简单的算术并无不妥。”赵昰看着陆秀夫,“左相,你看你我君臣二人的意见其实是一样的。哪怕选人有了差遣,手底也有钱粮押司,这主官总要核查一遍,若是连个加减都不会,那定要被人蒙骗了去。”
陆秀夫听着赵昰所言觉得好像便是如此,不禁点了点头,可心中好像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一时也没有转过弯来。
赵昰可不等陆秀夫考虑清楚,随即开口说到:“元日之后我打算放开盐糖矾茶酒专卖,所有粮食由朝廷统一收卖.诸位可有何建议?”
陆秀夫还在思考,自己和赵昰争论怎么就变成想法一致的事情。突然听得赵昰如此一说又是吃了一惊。
“这如何使得?”谢枋得正喝着茶,被赵昰言语一惊,一杯热茶洒在衣袍之上。“此事万万不可!”
“盐铁矾茶糖酒乃是国之命脉,如何能放于民人之手!这一年便要少去了许多课税。”谢枋得有些急眼了。
“官家可知单单一项酒税便能收入几何?”
赵昰摇摇头:“这个我是真不知,我也未曾上酒楼饮过此物。”
“单单一面酒旗便是价值千金!单只株洲酒税一年便有二十万贯,各地脚店、拍户若是自行酿酒这一年单单酒税便要损失百万贯。若是茶盐酒不再朝廷榷权,一年损失何止千万!”
谢枋得已经面红耳赤须发皆张,几乎是对着赵昰在咆哮,“茶盐酒糖万万不可私营,臣反对!”
陆秀夫原本也不知道这官方专营能有多少税收,朝廷反攻广南两路之后这事情都是由谢枋得一手操持,这方面谢枋得是行家。
这一听单单一个株洲的酒税便有二十万贯,这如何能忍。陆秀夫腾地站了起来。
“臣附议,茶盐糖酒万万不可私营!”
“此事万万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