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诡异的环境中,突然出现如此渗人的笑声,是个人都会受到惊吓。
贺胜和那些蒙鞑士卒早就神经绷到了极限,完全是硬撑着在往神像靠近。这神像原本已经够恐怖了,突然出现的声音直接击垮了蒙鞑们最后的坚持。
“啊!救命啊!”
“那魔神活啦,快逃啊!”
“长生天救我!”
“不要吃我,我有狐臭!”
“你快跑啊!让开!”
大殿中贺胜带着七八十人,可门口还围着近千人。这一下受惊便全乱套了。
殿中半寸厚的血污肉泥既粘又滑,慌乱之中好几人跌倒在地,其中就包括贺胜。哪怕贺胜平时是忽必烈的头号宠臣,此时也没人顾得上他了。
等贺胜和几个摔倒蒙鞑,连滚带爬地跑出殿门,又把先前的那群蒙鞑吓了一跳。
几个人满脸满身血污大呼小叫,这看起来实在是有些渗人。
好在贺胜平时嚣张跋扈惯了,一逃出来就破口大骂,倒是震住了这群怯薛军,换个旁人说不得还要挨上两刀。
站在庙门外几丈远的贺胜现在麻烦了,退是肯定不能退的,退回去忽必烈那里没办法交代。进也进不得,至少贺胜自己已经没胆子再进去了。
两千人除了看守那些失去了神志的蒙鞑,庙门口还聚集了一千三百多人。人人持刀在手,个个张弓待引,望着那黑漆漆的门洞逃也不是,攻也不是。
这样僵持着肯定不是办法,再拖下去天就要黑了。
“你们几个,再进去查看一番。”贺胜开始指挥着手下向前。
“我乃月赤察儿之孙,你敢让我入这不祥之地!”
“我叔父是忽都答儿,贺胜你自己掂量一下。”
“我的姨娘是安童堂叔的外孙女的舅母。”
“我爹爹是玉昔帖木儿,贺胜你敢欺我!我定让我爹爹到薛禅汗面前讨个公道。”
“我是……”
一群人吵成一团,无人肯向前一步。此刻的怯薛军招募的全是贵族,每一个都是有头有脸来历非凡。
你贺胜平时仗着忽必烈压我们一头,对我们呼三喊四也就罢了,如今这明显是去送死的事情,如何还能任由你摆布。
贺胜难办了,这里就没有一个好欺负的,这些人的背后之人平时未必会看一眼这些后辈,可真的出了事,恐怕就要被人误解为自己故意欺凌,不把某某某放在眼里。
打狗也要看主人,何况这些个人都是那些贵胄的子嗣。
这特么怎么弄?贺胜没了主意,总不能自己身先士卒进去送死吧?这大好的身躯还要留着给忽必烈暖脚,岂能屈死在这鬼窟魔巢之中。
在怯薛军正在排资历拼背景之时,一个满身血污的影子从殿中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握着钺刀的手扶在了大门之上。
“桀桀桀……我已被菩萨附体,修得金刚不坏之身。八思巴、赵昰皆已被我所杀,接下来就是忽必烈。”身影抬脚跨过门槛,“我乃天下共主,尔等还不速速跪拜。迟疑半刻,便叫尔等身死当场!”
刚才还在拼爹的怯薛军勇士们,被这嘶哑怪异的声音吓了一跳,本能地张弓便射。
一千三百来人,至少五六百人原先弓箭在手。
弓弦乍响,箭矢如雨。
这些怯薛军不仅是贵族子弟,更是刀弓娴熟,至少杀过十几人的战士,这箭术自然是毋庸置疑。
只一瞬间,这位号称金刚不坏之身的天下共主就成了刺猬,仰天倒地,摔在了门槛之上。
“狗入的我还以为是甚的邪神。”
“区区邪神也挡不住我蒙古猛士的箭矢。”
“还敢口出狂言,我以为多大的本事。”
番庙中唯一的活口成了箭垛子,方才还不愿意上前的怯薛军士卒,开始有人提刀向前缓步走去。
“看看是不是死透了。”贺胜在后面指挥着。
几个蒙鞑走上前去,用手中的弯刀又是捅又是戳,可这死尸分明就是个普通人,如今血流了一地显然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这是个南人!”有人惊呼道。
“哪里来的南人?”贺胜显然有些吃惊,“这庙里不应该全是国师的弟子吗?快把人拖出来。”
等几个怯薛军把尸体拖了下来,一群人举着刀剑将尸体围了个水泄不通,仿佛防备着这死尸突然暴起。
“真的死透了吗?”贺胜有些不放心,今天的事情实在太过诡异。
“没气了,中了那么多箭矢,便是神佛今日也得死。”
“拔了脸上箭矢,拿壶水来冲洗一下。”贺胜望着插着六七根箭矢的头颅说道。
身边有人立刻上前拔了箭矢,可心中却有些不安,举起佩刀对着脖子就是一顿猛砍。
“好了这肯定死透了,别砍了,这都要烂了!”
一壶清水浇了下去,望着死透的尸体怯薛军的胆气又回来了。
“这的确是个南人,你们看着身上的服饰,手足的肤色,定是南人无疑。”
“可这人从未见过啊?”
“为何凭空多出来个南人?”
“把这脸上的血污再洗一洗。”
贺胜也在仔细观察,这些密布的箭孔使得整个脸面已经很难辨认。贺胜看来看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可又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眼见这死人肯定是不会诈尸了,便有胆大的开始在尸体上摸索了起来。
可搜寻了一遍也只摸到个钱袋,里面不过两陌铜钱。贺胜接过钱袋仔细看了看,却在袋子上看见个亨字。
“啊,竟然是他?”贺胜立刻想起前两日才见到的赵贲亨,“这赵贲亨怎么会在此处?”
贺胜并不敢张扬,只是默默收起钱袋,招呼众人举着火把又到庙中检查了一番,除了遍地血污再无任何踪迹。
查探完的贺胜嘱咐怯薛军守住番庙,带着几个失去神志的士卒和赵贲亨的头颅向大都疾驰而去。
忽必烈听完了贺胜的报告,望着赵贲亨的头颅和那几个痴呆了的蒙鞑心中也是大惊。
“八思巴和他的弟子都不见了?”
“启禀陛下,庙中除了这个赵贲亨其余再无活口,连完整的尸体都没一个。”
“可曾在神庙四周查看?”
“启禀陛下,门是从里面上的闩,殿中并无窗户,四周也没有踪迹。以地上的血肉来看,国师和其弟子恐怕已经遭遇不测。”
“可惜了,如何就把这赵贲亨给杀了,这下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去时此人可能已经疯了,只说了他杀了国师和赵昰,还说要杀陛下,由他来做这天下共主。”
“他说他杀了八思巴和赵昰?”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