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十六年(公元1393年)二月,锦衣卫指挥使蒋瓛(huán)奏告凉国公蓝玉阴谋谋反。
蒋瓛禀告:凉国公蓝玉与景川侯曹震、鹤寿侯张翼、舳舻(zhú lú)侯朱寿、定远侯王弼、东筦(guǎn)伯何荣及吏部尚书詹徽、户部侍郎傅友文等谋反,密谋趁朱元璋藉田之时发动叛乱。
藉田,是古代在春耕前,天子亲自下田躬耕的一种仪式,称为“藉礼”,以示天子对农耕的重视。
得到奏报,朱元璋下令将蓝玉等人逮捕,交由锦衣卫北镇抚司审理。
锦衣卫北镇抚司大牢中,光线昏暗的房间里,火炉在燃烧,火光摇曳,一个锦衣卫黑斗篷背着众人。
黑衣斗篷身后,一众锦衣卫在静静地等候着,郑海也在其中。
“禀大人,那蓝玉桀骜不驯,骨头很硬。小的们,对他都用了诸多大刑,他依旧抵死不认。请大人明示,我等是否继续对他用刑?”
说话的是一个白胖子白鸿飞,脸上的横肉跟随飞溅的口水在抖动,眼睛盯着身前的那个黑衣斗篷。
“不用理会他,他已经是个死人了。其他人如何?”黑衣斗篷转过身,此人正是锦衣卫的指挥使蒋瓛。
长脸瘦子马常上前回答:“大人,景川侯曹震也拒不认罪,一口咬定是被诬陷的,此人骨头也是硬得很......”
“即便这两人不招,对我们的影响也已经不大,大势已定!我们锦衣卫昔日的荣光将再现,黑白无常,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其他人的供词一定要弄好。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蒋瓛说完,戴上头蓬帽子,向房间外走去,众人纷纷把路让开。
正要走出牢门,蒋瓛忽然站住,回头看向郑海:“郑海,你也留下,把他们的证词做好。由你,呈送陛下。”
郑海点头称是,没有跟随蒋瓛离开,而是留了下来。
白胖子白鸿飞与瘦子马常两人相视一笑,对郑海拱手道:“郑兄弟,有劳了!”
郑海抱拳回礼:“白兄、马兄,小弟只是辅助,你们才是这人真正的执行者。还请两位兄弟加把劲,兄弟我会尽力协助你们。”
“郑兄弟客气了!我们不分彼此,这就开始审讯吧!走!”
白鸿飞、马常与郑海先后走进牢房中,通道里点着火把,阴森森的,远处传来了犯人的嚎叫声。
郑海跟在白鸿飞与马常身后,一路在大牢中穿行。
原本空荡荡的北镇抚司大牢,如今牢房已经有七成的牢房住着囚犯,冷清的牢房一下子变得热闹了。
“哎呀,这才像北镇抚司的大牢嘛!老子有好几年,没看到这个场面了,这几年手艺都快荒废了。”
白胖子一边在前面走,一边转脸去看两旁的木栅栏牢房,不时对着两旁的牢房点点头,一脸满足的样子。
“听大人的意思,这只是一个开始,今后我们北镇抚司的大牢一定很热闹。”瘦子马常跟着白胖子身后发表自己的看法。
郑海沉默地点点头。他很认同马常的看法,他知道马常的话是对的。这蓝玉案才刚刚爆发,今后要遭殃的官员们还排着队呢!
来到刑讯室,几名狱卒正在审讯犯人。有人在记录,有人拿着鞭子,有人在一旁提问。狱卒们分工合作,看样子是白鸿飞他们已经安排好了。
刑讯室的十字木架上,绑着一个身穿白衣的犯人,那白色囚衣已经遍布一道道红色的鞭痕。犯人垂着脑袋,头发散乱,一副气息奄奄的模样。
狱卒拿着一张写满供词的纸,走到十字架旁边,抓着犯人的手,在纸上按下血手印。
牢头白鸿飞扫了一眼狱卒们,询问道:“怎么样?多少个招供了?”
“禀大人,只招了两人。”
“这帮傻子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看来还得老子亲自动手!不给他们一点厉害尝一尝,真以为咱们北镇抚司的刑具是摆设!”白胖子一脸愤怒,脸上的横肉挤在一起,眼神凶狠。
瘦子马常走上前,一只粗糙的手,抚摸着桌子上的刑具,从一件件刑具边走过,将刑具一一抚摸:
木棍、斧头、大铁锤、锥子、铁刷、钳子、烙铁、鞭子、竹签、银针......
看着马常兴奋而诡异的表情,郑海不禁感觉身上直冒寒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来人,去带一个犯人来!我们俩给你们示范示范,对付那些顽固分子,该使什么样的手段!”
牢头白鸿飞一脸邪笑,卷起了衣袖,伸出肥胖的双手,满手的茧子。
郑海看着一胖一廋两名牢头兴奋的样子,背上发冷:以前没发现这两人这么可怕,如今这副嘴脸真让人心惊肉跳,这黑白无常的名号看来真不是吹的!
正发愣,郑海忽然听到白鸿飞说道:“郑兄弟,你看你是要到隔壁待一会,还是要留下来观摩呢?”
白鸿飞脸色一变,又恢复了笑吟吟的笑脸,看向郑海时没有一点杀人魔王的样子。
白鸿飞道:“要是兄弟你想学学手艺,为兄一定倾囊相授,我这手艺可从不外传。不过,对兄弟你可以毫无保留......”
郑海摇了摇头:“多谢白兄美意,兄弟我不想学习这种手艺,还是......”
“诶,没事,马面的手艺也不错!要不,你看看他的也不错!”白鸿飞不等郑海回答,转脸对马常道:“马面,等下你露一手给郑兄弟看看,就拿你最擅长的‘刷洗’吧!”
郑海一听,身上又是一阵寒凉。
他真想找面镜子自己照照,看看自己脸上是不是布满了黑线。
马常叫人将桌子上的刑具拿开,扯掉桌子上的黑布,一张蒙着铁皮的桌子。
桌面斑驳,有许多褐红色的斑块,像是铁锈,又像是血迹。
唰——
一桶冷水冲在桌面上,冲掉了一些细小的杂物。
流水顺着桌子的边缘流淌下来,洁净地水占了污迹,变得浑浊,褐红色的水一滴滴滴落下来,像是未干的血迹。
“把火烧起来,把水烧上!”
“把他的衣物去掉!四肢绑上!”
瘦子马常指挥着狱卒,准备对押进来的犯人行刑。
这是锦衣卫十大酷刑中最残忍、最血腥、最惨无人道的刑罚,名为“刷洗”。
这种酷刑与千刀万剐的凌迟差不多,甚至更为残酷。
行刑者先将犯人固定在铁板上,然后往犯人的皮肤上浇开水,再拿着梳子一样的铁刷子,一遍遍在犯人身体上刷......
郑海转身,不想去看接下来那血淋淋的一幕......
“郑兄弟,你别急着走啊!好戏才刚刚要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