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汉没有回答，转头对着在一旁不吭声的小儿媳妇吩咐道：
“去给三儿找身干净的衣服，天寒了，可别受凉。”
三儿子半天摸不着头脑，顺着媳妇的手劲进了里屋。
“咋啦，咱爹今天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老三压低声音，利落地把衣服脱下来扔到一边，他就没见过他爹什么时候脸色这么难看过。
小媳妇拿着干净的长衣长袖，悄悄凑近，伏在男人的耳边轻声解释道：
“说来话长，这事出在娘身上，我估计爹的意思是要分家。”
“分家？！”
刘老三险些没有压住嗓子，叫了出来。
“这…娘，能同意吗？”
按理说早在他成家娶了媳妇就该分开了。
可他大哥没出息，他娘又偏心眼，非要拉扯着两个小儿子帮衬不成器的大儿子。
他是打心眼里想分家，要不然他都打算学二哥，带着媳妇一样搬到县城里了。
总不能因为他娘不同意就一直磋磨他媳妇吧？
就没听说过哪个弟媳还要给大伯哥洗衣服的！他自己的婆娘自己疼。
小媳妇是个温顺的性子，悄悄解释道：
“娘那么好面子指定不能同意。上次二哥一家跑到镇上住都闹得不可开交，更别说这次直接分家了。但是娘不同意也没用，根本拗不过爹。”
小媳妇虽然是新妇，但看的清楚。这次公爹是打定主意要分家，也就是她婆婆还以为这次还能和以前一样轻轻揭过。
别看刘婆子在家里说一不二，那实际上是刘老汉平日里隔三差五出门又懒得和她计较。
这才让刘婆子越来越好面子，容不得别人说一句不好。
小媳妇摸了摸自己胳膊上变紫的掐痕，有些委屈地吸了吸鼻子。
等着小两口磨叽完，刘老汉深深吐出一口烟，看着这几个已经长成的儿子宣布道：“今儿个叫你们回来是打算分家。”
刘婆子抹眼泪的动作愣住了，这…当家的也没说这回事啊？
好人家哪有父母在就分家的呀？不就是件小事，哪里就值当分家了呢？
可看着当家的一脸的严肃，到底也不敢出声问问。
上一次老爷子发这么大的火，还是十七八年前，闹着非要把两个小儿子送给老太太养的时候。
相比于刘婆子的不满，被突然叫过来的刘老二和刘老三就是纯然的高兴了。
毕竟谁也不想一辈子身上趴着一个三十多的哥哥吸血。
“爹！你怎么能分家呢？！我都还没娶上媳妇呢！”
刘家老大刚从村尾寡妇的床上下来，刚刚还口口声声地保证一定会拿出十两银子娶她，怎么回头就闹得要分家呢？！
他自己心里门清，这银钱还得指望着他娘老子和两个兄弟，分家只有死路一条。
“娶媳妇？！”
刘老汉冷哼一声，看着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恨铁不成钢。
“你还好意思说？老大家的才没了多长时间你就和那个寡妇搞在一起，还要不要脸面？我告诉你，有你老子在一天，你就别想娶那个寡妇进门！”
刘老汉气得半死，结满老茧的大手把桌子拍得啪啪作响。就他儿子的这种做派，他都没脸去见亲家。
刘老大缩了缩脖子，看着他爹盛怒的模样有些害怕。
可一想起刚刚的温存，顿时精虫上脑，不管不顾地站起来，非要抗争到底。
“爹！不过就是一个女人罢了，咋的我还得替她守节呀！再说了，说不定红妮肚子里都有了我的孩子了呢！爹，你快去给我下聘，我还等着娶媳妇呢！”
“逆子！无媒苟合，你还骄傲上了！真是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
刘老汉哆嗦着手指着三十好几还耍无赖的大儿子，在心里彻底给他判了死刑，这个儿子已经彻底养废了。
刘婆子倒是眼前一亮，孙子的事让她重新振作起来。
依她看，她的儿哪里都好，这个寡妇着实是高攀了。可是看在孙子的份上，这些都无所谓。
谁让她大儿媳是个不下蛋的母鸡，连个香火都留不下。也幸亏死的早，要不然它早晚也得被休。
“他爹，这…两人都成好事了，就应了柱子的婚事吧。为了孩子，柱子也得振作起来好好顶天立地。”
“就是啊，爹！你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没根吧！”
看着刘老大洋洋得意的嘴脸，刘家两个弟弟嘴角都快抽疯了。
真是个蠢货！
他娘这是偏心到胳肢窝了，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指望着二婚突然开窍，怕不是做梦！
成了亲以后不过是全家再多养几个闲人罢了。
“闭上你们的臭嘴！”
刘老汉狠狠地甩了刘婆子一个巴掌，一双眼气的通红，活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刘婆子捂着脸，怔怔地坐在地上，眼泪哗哗地往下流。
她男人是个有骨气的，从来不打女人，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没品。活了大半辈子，这还是第一次在丈夫手里挨打。
刘老大吓得两只手青筋毕露死死地撑着桌子，这才没滚到地上，抻着脖子像只待宰的公鸡。
刘老头面皮抽搐扭过头来，把怒火都对准这个不孝子。
“成亲成亲成亲，你怎么不死在女人的肚皮上！一个女人的几句话就比你娘老子还重要是吧？你娘为了给你凑十两的聘礼，都敢拿毒蘑菇出去卖，差点被人送官！”
刘家三兄弟一愣，谁也没想到他娘居然这么大的胆子。
刘老大毕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还被他爹劈头盖脸的骂，脾气也上来了。
“不就才十两银子吗？明明就是爹你偏心，要是你早拿出来，娘还至于做这种事吗？！”
“公里的银子都是你两个弟弟赚回来的血汗钱，凭什么给你一个天天游手好闲的大哥娶寡妇？！我和你娘还要攒点棺材本，毕竟也指望不上你养老！”
这回轮到刘老大气得不行了，三十多岁的人了还耍小孩子脾气，真是辣眼睛。
面皮通红，摔摔打打，就准备往外面冲。以前这个时候，他娘早就上来拦住他了。
“你今天要是敢出这个门，那就算自己放弃分家，也别怪我把东西都分给老二老三。”
刘老汉重新坐回主位，这个儿子又蠢又毒又自私，只有他扒拉别人的份，绝对不可能放弃自己的那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