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有的，不过患者送来的时候，病情已经非常严重了，所以肿瘤科西医治疗为主，中医只做了一些辅助，针对放疗的副作用，开了些药帮助患者减缓身体的不适。”李主任答道。
鹿滢无奈摇头，看来四院的中医不太行。
事实也的确如此，四院虽然有个中医科，但真正的中医专家却少，基本派不上用场。
众人一路赶往病房。
刚进门，鹿滢就瞧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姑娘，大约十来岁，神情异常疲惫，正端着一个茶杯，用棉签蘸盐水给他爸爸嘴唇上涂抹。
最令人垂怜的是，她后面还背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看到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医生，她满眼惊恐，害怕地缩到了角落里。
患者妻子很快挤了进去，把她身上背篓的男婴抱了起来，“翠翠别怕，妈妈找了非常厉害的专家，他们肯定有办法的。”
翠翠的眼睛顿时绽放出光芒。
这时候，梁老和鹿滢已经看到了病床上的患者。
此人已经瘦成了皮包骨，一个成年男人就算长得矮，体重也很少会低于100斤的，但眼前这位却瘦到了八十多斤。
可见真的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再观其脸色，神色晦暗，双眸无光，已然奄奄一息，眼眶深深地凹陷下去，脸颊上没有半点肉，仿佛一个行将就木的骷髅。
鹿滢上辈子见过的濒死老人，也就不过如此。
但眼前这个男人只五十岁不到，就被癌症折磨成了这副模样，着实太过凄惨。
大家越看眉头皱的越厉害，这位患者确实病重到了无法挽救的地步，四院的李主任没有夸大其词，他们真的把能想的办法都想过了。
患者妻子和女儿看这些专家纷纷摇头叹息，心也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鹿滢和梁老一同上前诊断，病房的气氛令人窒息。
鹿滢的指尖抖了抖，这样的脉象……她可一试，却也没有任何把握。
梁老皱着眉头，比她把脉的时间还要长，眉宇之间显露出挣扎之色。
患者妻子见状，生怕他说出什么拒绝的话，结结巴巴道：“就算，就算您没有绝对的把握也没关系的，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也想试试……协议，协议什么的都可以签，只要您能救活他，要实在救不活，我们也不会追究您的责任……我，我实在是没法子了。”
梁老重重地叹了口气。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他会拒绝时，他摸了摸胡子，“我确实没有绝对的把握，但只要你信得过我，我可以先试着治一治。小鹿，你戴上手套，掰开他的嘴，舌相我们还没诊呢。”
“是！”
鹿滢刚才也被患者这副死态给震住了。
但既然梁老还要继续诊断，那她也不会放弃。
“唇焦裂，舌头光剥、口渴吗？”她询问患者。
患者呆怔地看着天花板，没有丝毫反应。
他女儿怯生生地走上前来，“我爸爸口渴的，他这几天喉咙跟火烧的一样，但是喝不了水。”
鹿滢和梁老一同皱眉。
这时候，患者痛苦地发出呻吟。
他妻子抱着娃儿站起来，看向输液瓶，“今天的杜冷丁是不是还没打？”
小姑娘年纪虽小，知道的却不少，“还没呢。”
李主任立即跟身边的小护士说了一声：“把主治医生叫过来。”
鹿滢低头看向患者，“你哪里疼，能指出来吗？”
然而患者的脸色非常难看，疼的说不出话来，疼的满心绝望，断断续续发出痛苦地低吟。
他女儿神色平静地指了指他的的喉咙下面：“从这儿往下，都很疼。”
鹿滢注意到她手指往下移，一直到患者的胸前才停了下来。
在场的都是中医专家，瞬间就明白，这一条是任脉。从天突穴到两乳之间的膻中穴下方，这一段全都很疼。
小姑娘接着说：“我爸爸的后背，刚好也是和前胸差不多对应的地方，也疼。有时候他疼的厉害时，就恨不能想要把自己撕开。”
鹿滢轻叹，那是督脉上的大椎穴到至阳穴。
这在中医辨证里面，湿痰死血，滞留经络。
“梁老，怎么治？”她谦虚谨慎道。
梁老沉吟道：“先散其水肿，化开他身体里的淤结，或许能够缓解病情。”
李主任皱眉问：“但他现在连喝水都喝不了，怎么服药？”
患者不能服药，鹿滢也是有办法的。
比如灌肠，比如针灸缓解梗阻之后再服，但她看梁老的表情，似乎不是这样打算的。
“梗阻问题是首先需要解决的，急时先治标。”梁老用眼神示意鹿滢，“先用加味开道散，通道去腐，软坚散结，你来写方。火硝30g，明雄黄3g，真落水沉香5g，紫硵砂15g，硼砂15g……”
开道散？
在场不少中医专家都互相对视了一眼。
这属于民间验方，专治食道梗阻。不少食道癌患者无法进食，中医就会用开道散解决梗阻问题，效果一向不错。
这一方堪称平平无奇，但因为对证，没有人提出异议。
就算是让他们来开，第一方也是开道散。
以患者目前的情况来看，不能吃饭，无法喝水，急需固护胃气，只有能进食了，病才能好的快。否则食道梗阻下去，连药都喝不下，还怎么治疗？
梁老的思路非常清晰正确。
鹿滢记下后，问道：“怎么服用呢？”
“汤药是不行了，把它们都研成细细的粉末，每次1g，蜜汁调服，放在患者舌上含化，半个小时服用一次。”
鹿滢在药方后写上服用方法，交给李主任。
李主任看不懂，转而交给身后的中医科主任，两人商量了半晌，决定先给患者用了试试看。
中医科开了方子之后，又拿回来让梁老签字，这才送至药房。
这时候，护士走过来给患者打杜冷丁，梁老也没有阻止。
他环顾一圈，“只是这样还不行，大家有什么想法不妨都说出来，集思广益嘛。”
然而众人面面相觑，迟迟没有人敢说话。
梁老的脸色往下一沉，“我们可以无能为力，但必须竭尽全力去救治每一位病人，在人断气之前都不允许袖手旁观！你们真的想不出办法了吗？”
听到这番话，众人这才鼓足勇气开口。
“不如叩刺胸背疼痛部位，帮助患者减轻痛苦……”
“还有华佗夹脊穴，可以在重扣出血之后，用走马火缸拔除淤血，为患者疏通淤血。如此可以减轻水肿，减少患者的疼痛。”
此言一出，大家都好奇地看向声音的所在。
鹿滢神色坦荡地勾起嘴角：“有哪位擅长梅花针叩刺吗？”
“我！”有人站了出来，“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做吧。”
鹿滢定睛一看，发现有些眼熟，“阁下莫非姓丁？”
丁医生颔首：“是的，我们家祖传绝技子午流注，理当责无旁贷。”
梁老点了点头，“那就等杜冷丁起效，患者疼痛大幅度减轻后，你便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