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滢面露惊讶:“您还有儿子呢?”
“我都这把年纪了怎么可能没儿子?不止一个,我一共有三个儿子,四个孙子孙女呢!”聂秋顿时鼓起眼睛。
鹿滢连忙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对不起,我一直拿您当世外高人看,还以为您跟范老似的,孤家寡人一个。”
聂秋无奈撇嘴:“老范是个一根筋的傻子,你拿我跟他比?”
鹿滢赶紧看了看身后,还好还好,范文生不在,不然这俩人又要吵起来。
“您继续讲,您儿子给人治病,怎么就摊上麻烦了呢?”
聂秋的声音往下沉了沉。
我大儿子今年都四十六了,医术一贯挺好,毕竟得了我的真传,也是个能治重病的中医。但就在三个月前,他的中医诊所来了个患有急性结核性胸膜炎的病人,他诊断后,开了小青龙汤解表化饮,随后又用了瓜蒌薤白半夏汤,顺利化解了病人的危机。”
“胸腔积液被病人吸收了,本来都没事了,病人家属非常感激。哪知道过了一段时间,也就是一个星期前,那病人突然找上门来,说他得了尿毒症,就是我儿子害的!”
鹿滢面露讶异,但很快明白了症结所在。
“他们该不会是针对药方里的半夏吧?”
聂秋拧起眉头,“可不就是!那病人家属说,医药研究机构早就有数据表明,半夏对人的肾脏有损伤,但我儿子开的药方中,每一服药里都有20g半夏。他们便以此为依据,说那病人的尿毒症是我儿子害的。”
“然后就在诊所闹了起来,报了警,说要去法院告我儿子,好家伙,这一通折腾,诊所还能落着好吗?现在门口罗雀,生意一落千丈。我儿子去问了律师,人家说这个案子按照先行的法律条款,只怕难以胜诉。但私下和解吧,那家人要求我们赔偿400万。”
鹿滢瞬时瞪大了眼睛。
聂秋愁眉苦脸:“这就麻烦了,双方谈不拢的话,就只能上法院了。所以我就想来问问你,你对这种事有经验,到底该怎么处理呢?”
鹿滢露出一抹艰涩的苦笑。
原来聂老是冲着她有这方面经验来的。
别说,她还真有经验。
“首先,我可以告诉您,这肯定不是半夏的问题,我开方都是用的生半夏,而且根据病情,有时候我一用就是30g!”
“如果那位病人真是急性结核性结膜炎,还有胸腔积液,您儿子用半夏完全没有问题。他的方子您看过吗?配伍得当吗?”
聂秋道:“看过,配伍绝对没有问题。他可是从小跟着我学的,对中药的配伍很熟悉。”
鹿滢的面色顿时凝重起来。
这件事的关键显然就在于那病人的尿毒症到底是怎么来的。
“离开你儿子的诊所后,这个病人有再生过病吗?”她问。
聂秋摇头:“这上哪儿知道去,就算我们问,人家也不见得会说,就算说了也未必是实话。”
这倒是真的,谁知道那病人这两三个月干什么去了。
“其实我来之前,看了你不少医案,你用药可比我儿子还要大胆,吓死个人。你都没治出过尿毒症,那我儿子肯定也不会。”
听到聂秋这么说,鹿滢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思索半晌,道:“要解决这件事,第一要排除您儿子的方子无误,第二要找到那病人患上尿毒症的根本原因。看来,我得跟您走一趟了。”
聂秋却担忧地看向她的肚子:“可你双身子,这舟车劳顿的,我多不好意思。”
鹿滢摸了摸鼻子,“您把地址发给我,我让司机查看一下具体的路线,咱们挑好走的路走,慢点开,不会有事的。”
她对自己的身体最清楚,虽然最近容易疲惫,但胎象还是很稳的。
毕竟是霍争晖的种,扎实着呢。
聂秋心里颇为感动,他一开始根本没指望鹿滢能帮他,但这两天接触下来,觉得鹿滢人品不错,这才想着开口试试。
鹿滢把地址发给虎子,虎子查了查,表示可以走高速,两小时就能到。
出远门需要给霍争晖报备,鹿滢发了几条语音之后,便带着聂秋出发了。
聂秋头一次坐房车,被这里的舒适感给惊呆了。
“难怪你说没关系,你老公专门为你安排的?哎哟喂,这可真是太贴心了,你是个有福的。”
这下,聂秋心中的内疚感迅速消失。
两个小时后,车子抵达旗云县。
聂秋的儿子发现门诊前开来了一辆豪华大房车,好奇地走了出来。
“爸,怎么是你呀?你不是去宁市了嘛,怎么这么快就……”
聂志华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聂秋身后的鹿滢。
这么漂亮的小丫头,他爸怎么认识的?不对,这人怎么瞧着有点眼熟?
“啊,你是那个宁市的神医鹿滢!”
聂秋连忙呵斥了他一声:“别这么大呼小叫的,吓到人家鹿医生了。”
“哦哦哦,爸您可真厉害,连鹿医生都给请到了……鹿医生你好,我是聂志华,老聂同志的大儿子,嘿嘿嘿。”
鹿滢不由得莞尔,这位聂大夫的性情倒是蛮憨厚的,跟聂秋不太一样。
寒暄过后,三人快步走进诊所内,里面果然空荡荡的,一个病人都没有。
聂志华把自己珍藏多年的太平猴魁拿了出来,给他们泡茶。
鹿滢意思意思喝了一口,便提出要看医案。
聂志华忐忑不安的把那位病人的医案递给他。
鹿滢花了半个小时,仔仔细细把医案了一遍,发出一声喟叹。
“您是位好医生。”
聂秋和聂志华对视一眼。
“结核性胸膜炎在西医那儿已经算是重症了,更何况还有积水,就算是协和的中医,也未必敢治。就算治了,也很可能错辨证为悬饮,误用十枣汤。但聂医生不仅辨证正确,方子也用的极对,小青龙汤解表化饮,瓜蒌三方以振胸阳,再用千金苇茎汤清肺化痰。”
“难怪这么快就让病人脱离了危险,这是真正的药到病除,这个水平能与省级专家平起平坐,甚至更加出色!”
听到鹿滢这番夸赞,聂志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可惜我不是省级专家,也从来没在大医院给人看过病。只是从小跟着父亲学医,看病治病罢了。”
他的话十分朴实,不禁令鹿滢更加尊敬。
这样一位好医生,如果因为这次的事就埋没了,未免太过可惜。
聂秋点了点桌子,“既然不是药方的问题,那病人来找你之前肯定就已经有非常严重的肾损伤了,你们有没有请人往这方面调查过?”
聂志华眉头紧蹙,“这个我当然也怀疑过了,这些天,我托人找了不少关系,还真找到了那个病人以前在大医院的检查报告,他却是在此之前就患有严重的肾损伤。”
“那太好了!这问题不就解决了吗?”鹿滢眼睛一亮。
聂志华却面露苦笑:“但是没用。”
鹿滢疑惑:“怎么会没用呢?”
聂秋也觉得奇怪。
聂志华叹了口气,解释说:“虽然那病人在此之前就肾损伤了,但也不能证明在那之前他就有尿毒症了,那份检查报告更不能证明他得尿毒症就跟我的药无关。”
鹿滢和聂秋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