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质红，苔黄腻且厚，明显是湿热证。”
鹿滢皱了皱眉，怎么比上次病案上写的更严重了呢。
鹿滢垂眸把手搭在他的手腕寸口，开始诊脉，想知道这问题究竟出在哪儿。
王志诚之前诊断结论是肝经湿热，开的药方也是针对清肝泄热，利湿通阳的，然而听熊大力的描述，他湿热下注的情况反而更严重了，莫非是辩证有误？
几分钟过去，鹿滢仍然还在把脉，熊大力有些按捺不住了。
这要是平常，他肯定烦躁的直接骂街了，但因为有张磊坐镇，他只能苦着脸憋着。
“怎么样？”姜海挑眉看向她，“我想起来了，这家伙是我师父看的，但他那天特别不配合，师父给他把脉把了三分钟他就张嘴骂人，没一点素质。”
张磊瞬时瞪了熊大力一眼。
熊大力害怕地缩了缩脖子。
鹿滢道：“按之濡数，沉取弦数且急。”
姜海点头，“师父当日也是这么说的，濡脉可见于湿盛，数脉又主热证，濡数之脉可主湿热之证，因而综合起来看，应该就是肝经湿热导致的痿而不起，或者软而无力。偶尔还会有小便炽热，一身无力等症状。但师父开的的就是清肝泻热的方子，怎么会没有用呢？”
他也想不通。
听他这么一说，熊大力立刻支起脖子，“看吧，我没说错，你们就是庸医！”
“闭嘴吧你！”张磊恶狠狠地按住他的胳膊，“又想闹事？”
熊大力登时怂了，再次乖乖地缩起自己。
鹿滢稍稍思索片刻后，问：“王医生给你开的药，你有按时服用吗？”
熊大力道：“当然吃了，我自己花钱买的药，我干嘛不吃？”
张磊呵斥道：“老实交代，你到底是吃了还是没吃？”
熊大力这个委屈呀，扁着嘴交代：“张队长，您再大声也没用，我是真的吃了呀！刚开始还有点用，但后来越吃越不管用，还更难受了。”
“嗯？”鹿滢眉头拧起，“刚开始还有点用，后来才不管用的，那在这两者期间，你是不是吃过什么别的东西？”
熊大力见她一个劲的质问自己，心里很是不忿，“我能吃什么，吃饭呗！你这医生怎么回事，明明是你医馆里的大夫学艺不精，给我开错了药，还来质疑我。”
张磊气的一拍桌子：“你小子会不会好好说话？！”
熊大力只得努力赔笑：“我不说了还不行么。”
这时，王志诚看完自己那边的病人，走了进来。
一看到熊大力，他便皱起眉头。
“我从刚才就听见你们这边吵吵嚷嚷的，原来是这个臭小子，上次我医嘱还没说完你就跑了，有好好吃药吗？”
鹿滢越发肯定自己的怀疑了，问熊大力：“服药期间，你是不是喝过酒？再要么，是不是吃了些大补的东西？”
熊大力怔住。
王志诚吃了一惊，立刻低头捏住他的寸口，不过片刻脸色阴沉。
“你这小子肯定吃了大热大补之物！”
熊大力觉得特别冤枉：“什么呀，我就，就吃了点补腰子的东西……大家不都这么吃么。”
鹿滢笑了：“就是这个补腰子的东西，你给我说说，都有些什么？”
提起这个，熊大力就来劲儿了：“咳，那里面东西可讲究了，这鞭那鞭的，还有海马、羊肾、狗肉等等，足足十多样美味，大火慢炖，那叫一个厉害！
我哥们可说了，就那一锅食材，少说也要上千块，我吃完之后的当天晚上，那叫一个威风凛凛，叫了好几个……”
张磊急忙呵斥：“熊大力，嘴巴放干净点！”
他真怕这混球说的话污了鹿滢的耳朵。
熊大力不服气地嘟囔了一句：“效果可比你们那中药强多了。”
鹿滢、王志诚和姜海全都无语极了。
张磊隐约猜到了什么，问：“他是不是不该吃这些东西？跟王医生开的药犯冲了？”
鹿滢无奈地摇了摇头，“不是犯冲，而是以他现在这种身体状况，根本就不能吃大热大补的食物。”
王志诚指着熊大力，疾声厉色道：“让你不听医嘱，这下惨了吧！本来就湿热下注，还过食荤腥，过食滋补之物，不更严重才是怪了！”
这话沉底把熊大力给说懵了。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反问道：“我，我那方面不好，吃点补腰子的东西不是很正常吗？明明是你开的药不中用怎么还赖在我头上啦？”
鹿滢拦住怒气冲冲的王志诚，轻笑道：“谁告诉你，阳痿就是因为肾不好？”
“啊？”熊大力一脸的茫然：“补肾壮阳，难道不是你们中医说的？”
鹿滢哭笑不得，“那你告诉我，是哪位中医这么跟你说的？王医生，姜医生，还是我？”
熊大力怒了：“大家不都这么说的嘛，我很早就听过这些话了，你们中医真是够狡猾的，明明是你们说的话，却又反口不认，真是的！”
在场的三位中医再一次无语。
姜海当场就给怼了回去：“补肾壮阳这个理念是我们中医提出来的没错，但阳痿却未必都是因为肾虚而引起的。先天不足、情志失调、饮食不当、久病劳伤都有可能引起阳痿，你如果先天肾气不足或者命火衰微，那么补肾壮阳没毛病，但你不是啊！”
熊大力再次懵逼。
张磊倒是听懂了些，“嫂子，那我之前还泡了一些歌药酒，是不是也不能喝？”
鹿滢一时间语塞，怎么男人对壮阳都这么热衷呢。
她缓了口气道：“肾乃先天之本，肾气强盛的人，通常都不容易生病。但是补肾是针对先前肾气不足或后天有损的人来说的。你们男人那方面有问题，并不全是肾的问题。比如熊大力，压根就不是肾虚。”
这句话熊大力听懂了，脸上立刻浮现了惊喜之色。
“真的吗？我就说吧，我根本就不虚！下次看谁还敢说我虚？”
小黄毛精准补刀：“但是你站不起来，你痿啊。”
鹿滢无奈扶额。
他们男人还真是很介意这个问题。
“那鹿医生，肾虚不虚跟那方面没什么关系吗？”门口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大家均看向门口，就见一个穿着丝绸唐装的中年男人在讲话，正是附近茶楼的贺老板，鹿滢每次有事离开，他都会帮忙照应。
贺老板道：“嘿嘿，你继续说说嘛，我……有个朋友，他也有这方面的苦恼，我顺便帮他问问。”
鹿滢愣住。
其他人也都是一愣。
不止贺老板，门外不管是年轻还是年长的男性，都翘起脑袋看了过来，俨然是对这个话题非常感兴趣。
鹿滢当真无语极了。
行吧，讲就讲，就当给大家科普了，免得以后又闹出什么乌龙来。
她干脆把椅子搬到了外面，坐在诊疗室门口给大家讲课。
“现在只要一说到男人那方面的问题，你们的第一反应就是，肯定是肾虚导致的，其实这是非常片面的看法。无论是举而不坚、坚而不久，还是疲软等问题，其实都属于中医痿病的范畴。
首先给大家明确一点，除了器质性的病变较难治愈之外，只要找到病根，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基本都是可以治好的，不需要太过担心。”
“哦——”
“那就好那就好。”
周遭传来接连不断的吁气声，可见大家都听得还挺认真。
熊大力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鹿滢哭笑不得。
早知道她就该收门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