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主任叹气，“是啊，所以我才想见见你，看看你究竟是何方神圣，你应该是和唐静然是一种路子的，对吧？”
鹿滢拧起眉头，低声道：“他……善用竣毒之药，我受益良多。”
“这么说，你是唐静然的徒弟？！”胡主任果然产生了与黎山一样的误会，激动地抓住她的胳膊，“你有使用竣毒之药的经验？”
鹿滢郑重地点头，“有的，在霸都，我用竣毒之药救回了一个人。”
胡主任眼睛瞪得有铜铃那么大，“唐静然师承霸都黎氏，难道你也是……”
“当时黎山黎老也在，他帮我签的字，还有当地的公安局局长、医院院长也都帮我……做了担保。”鹿滢缓声道。
“我的天，这，这简直是……大家齐心协力只为救人，我多久没看到这种场景了？”
胡主任一时难以自控，感慨非常。
可就算她真的是唐静然的徒弟，他也不敢使用她的药方。
现在的腾冲中心医院，已经很久没有让中医参与过急救了，他害怕承担这个责任。
更何况，作为一个西医，他也没有批准中医竣毒药方的权利。
“主任，病人的心率突然下降！”
一旁负责检测的护士急忙喊道。
鹿滢自觉退出急救室，把战场让给胡主任他们。
现在她是空有药方，却无法用在病患的身上，心情格外焦急。
霍争晖关切地上前道：“你还好吗？”
鹿滢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周陆说得对，上次我能救下李成亮，真的是太运气了。”
霍争晖伸手摸了摸她单薄的背脊，“别这么想，你已经尽力了。”
“你觉得我已经尽力了？”鹿滢迟疑半晌，忽然朝医院分诊台走去，“请问院长室在几楼？我有很重要的事要找你们院长！”
小护士见她如此着急，便把院长室的位置告诉了她。
鹿滢飞奔而至，敲开了院长室的房门。
霍争晖在门外焦急地等待着。
然后五分钟后，鹿滢几乎是被谩骂着赶了出来。
“胡闹！你这是无视药典，拿病人的身体开玩笑！我们中心医院是腾冲最好的医院，如果我们救不活，你的竣毒之药就能救活？
看你年纪轻轻，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你知道要是我今天签了这个字，会引发什么后果吗？滚，赶紧滚出去！你原本也不是腾冲的医生，不要干涉我们医院的正常工作！”
鹿滢脸色惨白地立在门口，半天都没有挪动步子。
霍争晖不忍心，轻轻地拽了她一把，“滢滢，算了吧。”
“不行！虽然说服他的难度很大，但我不能够放弃。争晖，你帮我去急救室看着，如果患者缓过来了，看能不能让胡主任给院长打个电话，详细说明一下情况。他不肯听我的，说不定愿意听别人的呢？”
尽管心里认为此事希望渺茫，但霍争晖还是答应了下来。
“好，我这就去！”
他赶回急救室，然而不等他开口，患者家属已经掩面痛哭起来。
“都这么长时间了，爸他是不是……”
“姐，别太难过了，爸可是急性心梗啊，鹿医生能吊起他一口气已经非常不容易了。怪只怪那个灵虚子，哄骗我们，不然早送来医院也不至于……”
霍争晖眼瞅着姐弟俩眼神绝望，径直冲到急救室门口。
“胡主任，鹿滢请您给院长打电话说明一下情况，如果能用她开的方子，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话音刚落，胡主任摘下口罩走了出来。
他先是看向家属，然后再看向他，难过地摇了摇头。
“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走廊里，瞬间响起悲恸的嚎哭声。
霍争晖心里难受极了，他也曾目睹战友在自己眼前离开人世，也是同样的无能为力。
这名患者明明是有希望活下来的，但却因为药典的限制……
鹿滢如果知道了，该有多么的难过。
他们还没来得及使出全力，向院方争取使用竣毒之药，患者就没了。
“争晖，院长同意给我签字了！”
突然，鹿滢的身影从拐角处冲了出来。
但看到大家的悲痛的神情，她立刻停下了脚步，什么都明白了。
“鹿医生，非常抱歉，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胡主任深深叹了口气，他也觉得遗憾，但像这样的事情几乎每天都会在医院上演。
短暂的遗憾之后，还要继续工作，谁又有时间伤心难过呢。
再则，他已经尽到了自己作为急救医生的职责，问心无愧。
鹿滢能够理解，心尖却被蒙尘。
霍争晖走到她身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把开出的药方拿给院长看，告诉她我是唐静然的关门弟子，对于急危重症是有急救经验的，好说歹说，又把黎家毒医传人的名号搬了出来，他才终于同意了。”
可惜，终究晚了一步。
鹿滢的声音放的很轻很轻，唯恐患者家属听见，心里更加的不好受。
一滴泪忽然从落在霍争晖的手背上，他赶紧伸手，把鹿滢拥入怀中，温声安慰。
几分钟后，护士过来通知家属进去见死者最后一面。
鹿滢站在门口等了许久，无声地对他们说了一声“对不起”。
霍争晖拍了拍她的后背，“他们不会怪你的。”
鹿滢长叹一口气，情绪十分低落。
“我们回去吧，还得去公安局录口供呢。”
霍争晖见她都这么难过了还要强打起精神，心中钝痛难当。
但世上之事就是这样，有时努力了却未必能得到好的结果。
回想起他曾经拼死无法挽回的战友，顷刻间，他与鹿滢深度同情，完全的感同身受。
鹿滢感觉到脖子里湿哒哒的，霎时愣住。
她急忙抬起霍争晖的脸，惊讶道：“你怎么还哭了呢？”
霍争晖闷声闷气的，“我，我替你难受不行啊。”
这一刻，鹿滢被狠狠感动到了。
她知道霍争晖非常心疼自己，却不知道他竟然会对自己感同身受到这种地步。
“好啦，我没事……有过周陆打的预防针，我从那时候开始就已经有过心理准备了。虽然今天的冲击是大了点，但我并没有沮丧，也没有放弃希望。只要继续坚持，这样的遗憾一定能越来越少。”
说完，鹿滢亲昵地蹭了蹭霍争晖的鼻子。
霍争晖难堪地吸了吸鼻子，“你不嫌脏啊，我脸上都挂鼻涕了。”
鹿滢瞬间破涕为笑，“你这人真是的，怎么这么会煞风景啊？”
“我哪有，明明是你一时情不自禁好吧，被我感动到了就直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看着霍争晖这副嘚瑟样，鹿滢羞恼地瞪了他一眼。
“行了，别贫嘴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