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亮病程太久,不仅血虚而淤,他体内寒凝程度也非常严重。因此想救他,非得用大辛大热的乌头汤不可!”
“在乌头汤原方的基础上,把炙甘草的剂量提升至川乌的两倍,以此监制附子和川乌之毒。”
?“另外,加入黑小豆和防风各25g,能克制川乌、附子之毒。这两味药看起来简单,却也能解乌附之毒。我……师父曾经用这两味药,救过中川乌毒的人。”
黎山惊讶地问:“黑小豆和防风能解乌附之毒,是你师父说的?”
并不,这其实是鹿滢在系统赠送给她的医案里看到的。
系统:“这是个好机会,你可以假借唐静然的名义,使用我传授给你的典籍。”
鹿滢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你脸皮可真是厚啊,什么叫你传授给我的,这分明是我自己学的。”
系统:“可我提升了你的记忆力和理解能力,没有我,你至少需要花费十几二十倍的时间才能记住,并且融会贯通。”
鹿滢识趣地不再说了。
她吸了口气,在心底对唐静然告了个罪,才对黎山解释:“不是我师父说的,是他自己亲自尝试过,才敢给病患用的。”
黎山大为震撼。
他顿时感叹:“吾辈不如小师叔多矣,你是他亲传的弟子,就连这以身试毒的勇气也是一脉相承,真是太让我敬佩了!”
鹿滢心中羞愧,只能埋头写方。
黎山则掏出手机,给自己的徒弟拨打视频,不但把鹿滢刚才的事迹说了出来,还给他们布置了作业:
“仲景之所以破格使用这些毒峻之药,并不是随心而为,而是有切实依据的。对于这些毒峻之药,只有亲口尝过,才能做到有数。大家下班后,不妨也尝尝川乌和附子,不用像你们小师叔那样大的剂量,能有四五克也就不错了,试试中毒之后再亲手解毒的感觉。”
“至于解毒的方子嘛,我稍后给你们发过去。”
黎山的徒弟们纷纷倒吸寒气。
“师父,真,真要吃啊?”
黎山斟酌片刻,道:“如果你们想成为一名真正的中医,理应如此。不过要是实在害怕,我也不强求。”
中医传承讲究一个缘分,他每年都会带规培生,新徒弟,却始终没有收关门弟子。
无他,慧根不够,缘分未到。
“师父,那个小师叔……是谁呀?”他们问。
黎山笑着摸了摸胡须,道:“鹿滢鹿医生就是你们的小师叔!她是我小师叔唐静然的关门弟子,你们腆着脸叫一声师叔,相信她不会介意的。”
“咳,咳咳咳……”
鹿滢登时被口水呛住。
“倒,倒也不必如此。”
黎山却十分坚持,认真地吩咐他们道:“快来,拜见你们小师叔!”
尽管内心宛如电闪雷鸣,黎山的徒弟们还是听话地对鹿滢鞠了一躬,恭敬地喊道:“小师叔!”
鹿滢呆若木鸡。
谢主任上前打趣道:“恭喜恭喜,没想到救人的同时,黎老还能找到了同门,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啊。”
黎山连连点头,脸上的褶皱都笑出了一朵牡丹花。
不久,鹿滢的方子写好了。
黎山毫不犹豫地在方子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才开始仔细地看方子。
鹿滢用药的确大胆,但她没有乱来。
民间崇尚火神派的人不少,但很多自称是火神派的中医都是乱来,本来没必要的,也胡乱加大剂量,不重视配伍,也不仔细考虑病人的病情。
但鹿滢注重辨证,严格根据病人的病情来开方,不拘泥于药典的规定,只要病人需要,她就敢用!
纵观全方,鹿滢绝对是超剂量的,肯定要担医疗事故的风险。
但她却没有丝毫的犹豫。
黎山拿起方子,对众人道:“大家都看到了,这个方子是我开的……”
“黎老,您不必如此!”鹿滢面色一凛。
黎山朝她温和一笑:“师妹呀,我可不是为了你,是为了离家多年的小师叔。这么多年过去,我仍然没有学到他的一丝风骨,惭愧啊。这次,就让我们一起承担责任吧。”
在场众人看着他们,均红了眼睛。
谢主任一把将方子抢了过去,“得了,这风头可不能让你俩全占了,我现在就去找院长签字,然后送去中药房!”
高虎也立刻跑了出去,“鹿医生您放心,我一定把局长的担保书给您带回来!”
不久,周陆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
霍争晖放下手机,对鹿滢道:“他已经给米县的卫健委去电,详细说明了情况,这边的领导表示可以出具书面文件,准许你们,这次破格使用毒峻之药。但该有的资料不能少,县医院也要提交详细的报告,把这件事陈述清楚。”
“太好了!”鹿滢大喜过望,上前激动地抱住了他。
“争晖,谢谢你。”
霍争晖苦笑着摇头,“这是周陆的功劳,我都没能帮上什么忙。”
鹿滢却不这么认为,安抚地揉了揉他的胳膊,“你在这里,就是我的定海神针,怎么会没帮上忙呢?我知道不管我怎么做,你都会支持我的。”
可他刚才还分明想要抢夺鹿滢的那碗川乌汤。
霍争晖的心情极为复杂。
有那么一刻,他经受着沮丧和自责的双重折磨,“早知道老班长的病如此凶狠,我就不……”
鹿滢赶紧捂住了他的嘴。
“这次避开了,那下次呢?我是医生,难道还要挑病人吗?而且急危重症,本就是中医的强项,只要我想要做一名好中医,就不可能避得开。”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争晖,我以为你懂我的。”
他懂,他当然懂!
正因为他懂,他才克制不住心底的恐慌。
鹿滢今日的一腔热血,果敢抉择,不就是曾经战场上的自己?
这样不顾一切地往前冲,看似有情有义,却也容易误伤那些真正关心自己的人……
他过去不懂,现在却彻彻底底地懂了。
“以前我总是不明白,为什么我每次出任务,我妈就要离开家去道观里小住一段时间。我总觉得,她的每次担心都是在大题小做。她那么操心,完全是因为不相信我实力的缘故。
然而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原来不是她大题小做,而是……”
霍争晖深深地看向鹿滢。
因爱生忧,因爱生惧……人一旦有了牵挂,有些事就控制不了了。
他浓密的睫毛抖了抖,眼底深处仿佛酝酿着一场汹涌的风暴,却又因为眼尾的殷红,透露出一种令人疼惜的脆弱。
这一刻,鹿滢感受到了他竭力克制的恐惧。
“争晖,我……有把握的。”
然而这种保证太单薄了,根本无法抵消霍争晖的心悸与害怕。
他双手哆嗦着捧起鹿滢的脸,像佛前最虔诚的信徒那样,把唇瓣轻轻印在她的额角。
“滢滢,我不能没有你。”
如果没有她,他也活不成了。
鹿滢的心脏犹如被撕扯般疼痛。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知道,自己堪称英雄的举动,实际上却狠狠伤害到了他。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让你这么难受的。”
霍争晖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把她掉落的碎发撩起来,别在她圆润的耳朵后面。
“我知道,没关系的,我没有怪你。”
一个多小时后,药煎出来了。
他们按照鹿滢交代的煎药办法,用冷水煎煮药材,熬至500ml后,兑入500ml黄酒。
每一剂药只煎煮一次,确保药效充足,并按照日三夜一的次数多次服用,遵循的也是张仲景的服药方法。
第一剂药给李成亮服下,已经是下午两点左右。
但凡没有要事在身的医生,都等候在ICU门外。
他们都想知道,鹿滢开的这个方子,到底能不能力挽狂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