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滢的注意力瞬间被他拉了回来。
“黎家本是毒医一脉，最擅长的就是续命汤类，什么时候该用附子、麻黄这样带有毒性的药，没人比他们更擅长了。但究其根源，只要辨证正确，对症下药，必然是会起效的。”
周陆赞同地点了点头。
“这么说家父的病，正好就可以使用续命汤？但上次那位老中医……哦，我明白了，他受到现在药理学的影响，哪怕知道这个方子，也不敢用！”
鹿滢面色稍显凝重，解释说：“中西医理论不同，西医上不能用的药，却有很多在中医里是可以用的。现在不少中医看了西医的药理报告，就把原本的辨证论治抛去了脑后，还算是什么中医？
刚才我就说了，周老先生风寒在表，而且寒热错杂，那就应该通表透里，开门驱邪！而小续命汤既有寒凉清热的效果，又能温里扶阳，组方非常巧妙，对于周老先生而言，是非常对证的。治风邪，最重要的就是开皮肤腠理，导病邪于表，发汗解表。”
“那为什么非要在密不透风的房间里服药呢？”霍争晖又紧接着问。
鹿滢微微一笑：“这也是孙思邈说的！”
“他在《千金要方》中写道：凡人忽遇风，发身心顿恶，或不能言……当服大、小续命汤……于无风密室之中，日夜四五服……常使头面、手足、腹背汗出不绝为佳。”
周鹿听懂了，“原来如此！是因为在密室内服药，更利于药效的发挥。”
“除此之外，还要准备点粥……我方才熬药的时候已经煮好了。”
鹿滢端起药碗道：“这一剂方子，我只煮一次，以保证药效的充足。周先生，请你先用厚被子把令尊裹住，待会服药之后出汗了，就把被子换成薄的，不需要出大汗。服药之后，鼓邪外出，需要吃点粥来补中益气，护卫胃气。您要是耐得了烦，下一顿给他煮羊肉粥更好。”
如此解释一番，周陆对鹿滢信心倍增。
“行，待会等我爸吃了粥，我就去买羊肉去！”
然而等他们做好一切准备，周梓墨老先生却死活不肯张嘴。
这可把周陆给急坏了。
鹿滢思索半晌，走上前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周老先生，您不肯吃药，是不是想早点离开人世，不做周陆的累赘？”
周梓墨苍老的双眼忽而颤了一下。
周陆端着汤药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爸，我可从来没这么想过啊……”
“您呀，这是钻牛角尖了，周陆离异之后有重新成家么？他若是真把您当累赘，为什么不干脆把您送去养老院，当个甩手掌柜呢？”鹿滢拍了拍他的肩膀，劝说道。
“不管您病的多么严重，伺候起来多么麻烦，只要您还活着，他的家就还在。他都愿意为了您当一个孤家寡人了，您若真就这么走了，那不是白费了他一番孝心嘛？”
不经意间，周陆眼眶泛红，背过身擦了擦眼睛。
随后他蹲在周梓墨面前，柔声道：“爸，妈走的早，这些年我因为工作总是东奔西跑的，既没有照顾好孩子，也没有照顾好您，这都是我的过错。你就当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喝下这碗药试试？只要您答应治病，我下个月就申请调任回霸都，到时候我们爷俩相依为命，您还给我做我最爱吃的臭鳜鱼，好不好？”
周梓墨歪着脑袋，听到这儿竟然激动起来，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你真的因为我，不肯再成家了吗？
周陆听不清他说什么，鹿滢却是猜到了几分，说道：“现在的女人都很现实的，像您儿子这种情况，除非是冲着他钱财和地位来的，否则谁愿意嫁给一个有中风老爹的二婚男呀。但您儿子孝顺，不舍得抛弃您！”
“对对，您这病要是一天不好，我就一天不结婚！”周陆顺势附和，然后赶紧把药碗递到他嘴边。
“周老爷子，您相信我，这个药肯定能管用的。”周鹿伸手在他额头上摸了一下。
与此同时，双唇相碰，发出“啵”的一声。
系统：“使用信任道具，十分钟内，让病患对宿主的信任增加20%。道具正在使用中，倒计时开始……”
不一会儿，周梓墨终于张开了嘴。
周陆惊喜地把一碗小续命汤给他喂下去，钦佩地看向鹿滢：“鹿医生，你真是厉害，居然能说得动我父亲。”
“没有没有，是周老先生感受到您的孝心，才会心甘情愿服药的。”
说完抬起头，与霍争晖惊愕而困惑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她不解地眨了眨眼，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看着自己。
走过去轻声问：“争晖，怎么了？”
霍争晖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下去。
小娇妻为什么给别人治病，也要发出那种声音？
隔空啵一下，不是独属于他的待遇吗？
他像是突然被人打了一下，心脏周围都扯着痛，一瞬间脸色阴沉下来。
鹿滢没太注意他此时的表情，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周老爷子身上。
不久，周陆就高兴地喊道：“出汗了，我爸脖子上出汗了！”
鹿滢连忙给他换上薄被，凑到他耳边问：“您老现在感觉怎么样，饿不饿？”
周梓墨歪着脑袋点头：“饿……”
“太好了，我这就去厨房盛粥！”周陆转身就要出去。
鹿滢伸手拦住他，“哎，别着急，我刚才进来时发现这是一间套房对吧？那你出去时也记得关好门窗，别让风进来了。”
只是这样的环境，对于普通人来就有些闷热了。
霍争晖眼看鹿滢额头上渗出了一层汗，立刻掏出一块手帕。
“要不我们也先出去吧，待会让周陆一个人伺候老先生喝粥也就是了。”
鹿滢点点头，把他推出套房之后，才发现他的脸色有些不对。
“怎么了，是不是里面很闷，觉得胸口不太舒服？”她关心地问。
霍争晖摇了摇头，嗓音变得有些清冷：“滢滢，你对每个病人都那么的……关怀备至吗？”
鹿滢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
想了想说：“中医跟西医不一样，西医只要开药，做好医嘱就差不多了，但中医比较注重患者的情志，如果病人的情绪不利于有身体，我也会想办法调节一二，说是关怀备至……似乎也算得上吧。”
“那我呢？”
霍争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嗓音变得有些发抖，“先前我不愿意喝中药的时候，你不厌其烦地哄着我，迁就我，想尽一切办法让我接受中医……就只是为了给我治病吗？”
鹿滢下意识地点头，“是啊。”
但很快反应过来，辩解道：“当然不全是，你跟其它病人不一样的，你是我的……老公嘛，这里头肯定多多少少是有些私心的。”
霍争晖慌乱的心总算镇静下来。
“那刚才你干嘛突然啵那么一下，是什么意思呀？”
鹿滢吃了一惊。
他听见自己启动道具的声音了？！
“系统，你作为一个外挂，不知道帮我消音的吗？”
系统：“抱歉啊宿主，我没有这种功能。”
鹿滢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状似不解地歪了歪头：“我刚才发出那种声音了吗？不会吧。有没有可能，是你听错了？”
霍争晖拧起眉头，“我确定我没有听错，以前你给我针灸时，也发出过这种声音。”
他的眼神顿时冷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