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鹿滢的急救，周老先生总算恢复了正常。
观察半小时没有其它问题，她叮嘱家属一定要找个时间带他来做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送走他们后，把张丹拽进了办公室。
“你到底怎么想的？要是我不在，你就这么放着病人不管，到处去找人吗？打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你为什么搞得这么复杂？而且还骗我！”
鹿滢沉着脸，眼睛里满满都是责备。
张丹委屈地直抹眼泪，“骗你是我不对，可是我，我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不是故意把病人丢下不管的。而且我打了120了，肯定不会有事的。说来都怪倩倩，她哪天请假不行啊，干嘛非要是今天？我又不是护士，不过就是个帮忙顶班的规培生……”
“规培生就可以脱卸责任了么，你这是什么逻辑？”鹿滢没想到她居然这么没有责任心。
张丹难过地辩解：“你这么大声干什么呀？我都说了不是故意的了，这次有了经验，下次我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再说把我一个人安排在输液室顶班，本来就是不合理的嘛。”
鹿滢叹气，“这不是排班合不合理的问题么，这是你为什么不给病人急救的问题！”
“我，我不敢……我没你胆子那么大。万一通关散不起作用，万一针扎出了其它的问题，我有可能会被医院开除的！”张丹白着脸道。
鹿滢的神色彻底冷凝下来。
“如果我们个个都像你这么想，谁来救人？”
上辈子张丹刚挂牌行医一年就转行了，鹿滢不希望她这辈子也是这样。
张丹被骂的哑口无言。
眼底里却闪过一抹难堪与怨怼。
过了会儿，她梗着脖子又掉下几滴眼泪，“滢滢，你别说我了行不行，我也不想的。我只是个规培生，还没有出师呢，刚刚真的非常害怕……”
鹿滢见她嘴唇都在颤抖，上前抱了抱她，“我不是怪你，是怕你……唉，算了，你先回宿舍休息一下吧，这边有我顶着。”
张丹这才放松下来，感激地对她点点头，逃也似的跑了。
鹿滢望着眼前的医院长廊，心头忽然涌现起一阵难以言说的无力感。
就刚才张丹的表现，实在没有资格做一名医生。
然而中医本就式微，中医院校稀少，愿意学中医的人少，能培养出来的真中医更少……
想到这儿，鹿滢一下午都有些忧心忡忡。
“算算日子，王大爷上次拿回去的药该喝完了，怎么不见他来复诊呢？”看到金大文回来了，鹿滢急忙来到他的诊疗室。
金大文哼了一声，“那谁知道？说不定是回家喝了你开的药没用，所以不想再看中医了。”
“不可能，以他的脾气，要是真的没用，肯定会来找我要赔偿的。”鹿滢歪头看向他的电脑，“该不会……你偷偷把他转给其他医生了吧？”
金大文生气地拍了下桌子，“胡说八道！我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吗？你一个规培生，我犯得着嘛我？”
“那你把他的病历调出来，给我看看。”
“我凭什么帮你调呀？有本事找你师父去！”
“要能找我师父，我能来找你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师父那个人既保守又死板，要知道我私自给病人开方子，指不定怎么……”
就在这时，门外一声怒吼：“鹿滢，你刚才说什么？你私下给病人开方子？！那病人是谁，你开了什么方子？”
鹿滢无奈地闭上眼，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完蛋，被发现了。
收音器那头的霍争晖正在喝水，听到这动静，一口水全喷在了李管家脸上。
李管家淡定抹了把脸，问道：“晖少爷，要不我让老爷给你们专门配个电台？部队淘汰下来的款式，无需拨号，一对一，24小时随时畅聊，性能优越，安全可靠。”
霍争晖呛咳了一下，“谁想跟她随时通话了？”
李管家慈爱地望着他，“哎，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想当年老爷子跟老夫人……”
霍老爷子在门外咳嗽了一嗓子：“说什么呢，听说我儿媳妇儿今天又救人了？”
霍争晖拧起眉头，“爸你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是听……”霍老爷子的舌头立马转了个弯，“还不是你刚才叫的太大声，我隔着门都听见了。”
霍争晖的脖子唰一下红了大半，他刚才激动地喊出来了？
霍家父子兀自尴尬暂且不提，继续说医院这边。
鹿滢跟着顾正非来到二楼，刚走进休息室，便被他劈头盖脸一顿训斥。
“鹿滢，你瞧瞧你干的什么事？！平日我是怎么教你们的……行医当如履薄冰、谨小慎微，你全给忘了？”
鹿滢不动如山，同在休息室的张丹却被吓得一跳。
“师父的教诲，我自然不敢忘，可我就是开方子给人治了一下口疮，您至于这么生气嘛？”
“我说的不是这件事！”顾正非突然把手机扔到了桌面上。
就见某视频下方的评论区内，一大片污蔑谩骂之词，全都是冲着鹿滢和九医院来的。
原来，她中午救治了那位中风病人之后，一段标题名为“我们还要被降智的中医毒害多久？”的视频就被某大V挂到了网上。
发布者是个中医黑，凑巧陪着感冒的奶奶过来输液的。
他拍下鹿滢放血救人的那一段视频，回到家后剪掉头尾发布到了各大网络平台，经过几个小时的发酵，流量激增，竟是隐约有了爆红的趋势。
互联网向来都是中医黑的盘踞之地。
他们闻风而来，把鹿滢骂了个体无完肤、狗血淋头。
“啧啧，要是扎破手指也能治病，我也能当神医了。”
“前有22岁少女推拿引发脑梗，今有老大爷晕倒被扎手指续命（狗头.jpg）。”
“真是笑掉我的大牙，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吧？”
“放血，这不是妥妥的巫医么！”
“哪个医院呀，视频主说下呗，大家好避个雷。”
就这样，宁市第九中医院的大名被标红置顶，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
“我告诉你，院长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卫健委的领导也已经得到了消息，上头责令我立刻处理，不能有半分姑息。”
顾正非头一次遇到这么大规模的舆论压力。
看到评论区黑子们放肆的谩骂，他心口上仿佛压着千金大石。
“马上就是医院评级的日子，要是解决不好这件事，谁都别想有好日子过！鹿滢，你自己说，这件事我该怎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