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四周堆满冰块的禅房里,白玉城是身冷心更冷,唯唯诺诺跟在庄飞鹤身后。
“庄公子,需要小的做什么?”白玉城尬笑着道,心中满是忐忑。
庄飞鹤没理白玉城,而是认真地绕着满身寒气,僵硬的普慧方丈转了一圈,带着比这禅房还要冷的口气道:“要你死,你愿意吗?”
白玉城霎那间面色苍白,呆立当场。
不是他不想跑,而是庄飞鹤在话出口时,手也随之一动,点在了他的穴位上。
白玉城刚要喊,只觉一异物被弹进了嗓子眼,他表情痛苦又无计可施,任凭那东西滑进腹中。
“你,你让我吃了什么?”白玉城一脸痛苦和惊恐地问道。
庄飞鹤站在白玉城面前,看着他那怕得要死的表情,淡淡笑道:“一颗蛊丹而已,我呢,其实喜欢手刃那些奸猾小人,觉得这样来得爽利又痛快,可我也不傻,如果在这里除掉你,我估计自己走不出这仁悲寺,所以我想了想,不如借刀杀人。只要我愿意,立刻可以让你蛊毒发作,那时候你将兽性大发,见到女色两眼都会放绿光。”
庄飞鹤略微一顿,笑得更是邪恶:“如果遇到哪个好汉,英雄救美,你肯定是死了,那人又抱得美人归,成就一段佳话,自是两全其美。”
虽被点了穴,但白玉城却止不住的颤抖,道:“庄公子,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就算小人在羽睦山庄多有冒犯,也是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庄飞鹤转身凝视着普慧方丈,冷笑道:“白玉城,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数月前,七大门派围剿综魔门,你在苦绝崖为了占有医鬼汪尘身上的宝物,不惜杀楚思婉灭口,这事你忘了?”
白玉城心中已是慌乱无措,但还是慢慢道:“庄公子,这都是楚思婉一人之言,当时的情况不是这样的。”
“哦?”庄飞鹤还真是佩服白玉城这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调性,“那不久前,你到羽睦山庄为身中蛇毒的楚思婉服用可以续命十二时辰的丹药,她体内又出现了另一种蛇毒,这又作何解释?”
白玉城瞳仁乱转,道:“指不定是其他人要害她!”
“别狡辩了!”庄飞鹤从怀中掏出了那闪着青光的寒阴笛。
见到这寒阴笛,白玉城终于有所悟,恐惧遍布全身:“你,你,你是汪......”
庄飞鹤一伸手,将寒阴笛一端插进了白玉城的嘴里,使他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我不是汪尘,我是他的徒弟,他临死前将这些东西交给了我。”庄飞鹤将同样藏于怀中做了伪装的八宝葫芦在白玉城眼前亮了亮,“你要是敢说出去半个字,这里面的毒药可以让你死上千百回。”
白玉城万念俱灰,感觉死神已经站在了身边,毫无骨气地乞饶着,发出呜呜的声音。
庄飞鹤轻蔑冷笑,从白玉城口中抽回寒阴笛,又在他身上干净的地方蹭了蹭,接着很嫌弃地放入怀中,道:“我跟我师父不一样,他喜欢拿人试毒,我没这癖好,我倒挺喜欢救人,但也只是救好人。”
“我一眼就看出来庄公子不是凡人,原来是师承医鬼汪尘,如此一来,那普慧方丈必定有救。”求生欲望强烈的白玉城壮着胆子谄媚道。
庄飞鹤只觉这个白玉城厌恶至极,真想一剑劈了他。
“看你也是识时务,给你指条活路。”庄飞鹤道。
让白玉城就这么轻易死了,好像太便宜他了,这种贪生怕死的小人,也不是什么用处都没有,让他成为自己按插在百消楼的一颗棋子,未尝不可。
庄飞鹤突然有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他想做百消楼的楼主。
他听到过一些关于百消楼的传闻,什么垄断药材,肆意抬高药价,误诊误治等等。
百消楼不仅不能造福永谊大陆的百姓,还整体拉低永谊大陆的医疗水平,简直就是在开倒车。
想改变这个差强人意的局面,庄飞鹤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自己坐上百消楼楼主的位置,从上而下地进行改革。
“您说,以后我白玉城将以您马首是瞻。”白玉城舔着个脸道。
恶心!
庄飞鹤没想到白玉城会这么没有气节,连个小学生都不如。
这种人,除了被利用,没有任何用处。
“老实做人。”庄飞鹤指点道。
想做百消楼楼主,和怎么坐上百消楼楼主的位子是两码事,庄飞鹤得从长计议。
再说他只是这么一想,将来是否能付诸实际行动,还是未知数。
现在最大的威胁,应该是古月族。
白玉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就是庄飞鹤给的明路,这未免太简单了些。
简单吗?
不简单。
对于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白玉城来说,这四个字做起来,远没有他想象得那么简单。
“一定,一定老实做人。”
要不是被点了穴道,白玉城肯定跪下来三拜九叩给庄飞鹤施个大礼。
庄飞鹤双手卡住了白玉城的腰,这又让白玉城一惊:“庄公子,你要做什么?”
“别害怕,我就是需要你背过身去,有些事,你还是不要看到为好。”
庄飞鹤稍一用力,就将白玉城转了半圈,面朝房门。
“是,是,非礼勿视。”白玉城道。
面对着普慧方丈的庄飞鹤,单手托腮,思考着疗伤办法。
歹人双掌击中普慧方丈,普慧方丈的内脏几乎没有任何损伤,只是在他心脏的部位,出现了一块会持续发热的异物。
炎炙铁。
这种金属不是自然产物,肯定是通过什么特殊方法炼化而成。它的形态可以在气、液、固三态中通过内力驱使转化。
炎炙铁是液态时,与水无异,无色无味,而且无毒,也不会发热。
是气态时,同样如此。
只有在固态时,才会发挥威力,不断发热,这要是出现在一个普通人体内,过不了多久,先是内脏被烤熟,然后被烤焦,最后被烤燃,直至被烧成一堆灰。
庄飞鹤推测,那歹人攻入普慧方丈房间时,这炎炙铁已经以气态或者液态的形式存在于这个房间之中,又通过某种方式进入到了普慧方丈的体内。
歹人的攻击,并不是要伤害普慧方丈的脏器,而是向其体内灌输自己的内力,从而将炎炙铁驱化成固态,以实现通过这种方式杀死普慧方丈的目的。
这样杀人,是不是有些舍近求远了?
庄飞鹤转念一想,又豁然开朗了。
在掌法上,普慧方丈的夯经掌在整个江湖都一骑绝尘,无人匹敌,自然内力雄厚了得。
歹人深知自己的掌力对于普慧方丈就是小儿科,而普慧方丈在受到掌击时,第一时间的做法是发动内力护住自己的脏器。
歹人正是算准这点,才另行其道,并未用自己内力去伤普慧方丈身体,而是绕过其脏器,将他体内其他形态的炎炙铁聚为固态。
庄飞鹤暗自佩服歹人的心机和手段。
他通过空掌问根,精准确定了那块十分微小的炎炙铁在普慧方丈体内的位置,就在心脏和两个动脉血管形成的夹角处,角度很刁钻隐秘。
如何取出来,庄飞鹤得想个稳妥的办法,否则很可能伤及心脏。
第一种办法,是用内力将炎炙铁反驱为液态,或者气态,然后自行排出体外。
这个办法看似简单,实则很难。庄飞鹤不知其中内力使用火候,贸然试之,很可能适得其反。
第二种办法,是用自己随身携带的蛊物禁欲寒蚕,让其从普慧方丈的肚脐进入,爬到心脏处炎炙铁所在位置,将其吞下,然后原路返回。
庄飞鹤估算了这个办法的可行性,禁欲寒蚕毕竟是低端生物,进入人体后,是不是还能被精准的掌控,就很难说了。
他可以保证禁欲寒蚕可以从肚脐进肚脐出,但是原路去原路回,这操作就难了。
这可是普慧长老的身体,在没有百分之百把握的情况下,不能冒险。
第二种办法,庄飞鹤也给否了。
第三种办法,就是直接从普慧方丈的胸前心脏位置打个小洞,直接将炎炙铁取出来,这种很像是现代的微创手术。
这个办法最直接,可也最考验庄飞鹤的微操能力,万一手一抖,可就是差之毫厘谬之千里的事,后果也是极为严重。
可思来想去,这个办法就是唯一的办法,没得选择。
庄飞鹤抬手甩着手腕,暗自笑道,这要是成功了,我就不是庄飞鹤,我就是鬼手庄飞鹤了。
他的脑海里开始出现曾经在电视上看到的一幕,手术室里,几个医生在做着手术,旁边有个显示屏,显示着进入病患体内类似小爪子的设备在患者体内的位置和行进方向。
救治普慧方丈,需要庄飞鹤双手同时操作,而且意念和脑中图像完美配合,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他以前从没有这样做过,心中压力陡增,也产生了一瞬间的退缩,担心普慧方丈会死在自己手上,到那到时候仁悲寺里众多僧人,将把所有的怨气撒在自己身上。
哎,这悲催的医患关系。
娘的,就不该逞这个强。
牢骚归牢骚,事情已经到了这份上了,没有退路。
就算为了百消楼改名十消楼,也得,上!
事不宜迟。
庄飞鹤右手掏出寒阴笛,又放到左手。
槽呀,不知不觉难度又升级了。
空掌问根,这绝招只能右手使用,这样的话也就必须左手握笛了。
他惯用手是右手,现在左手同样重要,要稳如磐石。
不只是如此,他下盘也要稳定。
说白了,就是他整个人都要稳。
“呃!”庄飞鹤深压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心态放平。
这么高难度的诊治,也只有我庄飞鹤有胆子做。
这就叫,艺高人胆大!
开始吧。
他左手握笛,轻蹲马步,整个身子下倾,做出了一个握匕首的姿势,笛尾正对着普慧方丈的胸,右手为掌同样对着的普慧方丈的胸。
姿势很别扭。
庄飞鹤意识到,这手术得速战速决,因为这样的姿势他坚持不了多久。
这么精细的手术,居然用不上他五点零的眼睛。
他阖着双目,脑中已产生了普慧方丈胸内的图像。
普慧长老的心脏还在跳动,只是跳动奇慢。
那块炎炙铁就卡在了心脏血管的交叉处。
从寒阴笛一端射出一条细不可见的线丝,别看细,极具刚性韧性,可以肆意弯折打圈,还不断会折断。
线丝急速射入普慧方丈的胸部。
在庄飞鹤的脑海里,线丝如一条蛇般在普慧方丈体内游走,向心脏部位推进。
稳住,稳住!
庄飞鹤整个人似乎也冻住了一般,好像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他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线丝上。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线丝与心脏的距离越来越近。
嘭——
普慧方丈的心脏突然跳了一下。
这样的震动没有什么力度,但给正全神贯注用意念控制着线丝前进的庄飞鹤来说,影响却是巨大。
线丝突然改变了方向,扎进了旁边的血管里。
定!
庄飞鹤一瞬间的心理波动,都可能造成无可挽回的影响。
他的额头开始渗出毛毛细汗,被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着。
线丝在庄飞鹤的意念下停了下来,又后撤了半寸,重新调整了方向。
庄飞鹤喉结微动,但是双手没有点点动摇。
线丝继续缓慢前进。
一寸,半寸......
庄飞鹤几乎能听见线丝与炎炙铁接触时的撞击声。
线丝像是一只米虫,轻轻试探了一下炎炙铁,然后稳稳地绕着炎炙铁打转,慢慢将炎炙铁盘住,包裹成一个蛹状。
下一步,就该将它从普慧方丈的体内抽出来了。
庄飞鹤的心中有了一丝丝的喜悦。
一切都那么有惊无险。
忽然,庄飞鹤察觉到了异样。
包裹着炎炙铁的线丝开始泛红,如被火烧一般,顺着线丝传导。
这分明是炎炙铁散发出来的热量。
炎炙铁的特性,庄飞鹤尚未完全搞清,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只是片刻功夫,悬在普慧方丈体外的线丝也红了起来,马上就要传到寒阴笛上面。
庄飞鹤现在真是骑虎难下,到底是该继续下去,还是功亏一篑抽出线丝。
必须当机立断。
槽,拼了!
狭路相逢勇者胜!
庄飞鹤已经能感受到从炎炙铁传来的热量。
寒阴笛的一端已经被烫得发黑。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必须压制住炎炙铁的热量传导。
看来得发挥寒阴笛的真正作用了。
寒阴笛承载着两千条人命,这么牛叉叉的阴寒之物,连这么小一点炎炙铁的热量都抵御不住。
笑话。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
庄飞鹤意念再起。
瞬间,寒阴笛青光四射。
一股猛烈如千军万马下山般的寒气从寒阴笛中射出,滚烫的红色迅速被打退,线丝覆盖上了一层寒霜。
寒气势如破竹,一举攻到包裹着炎炙铁的线丝。
灼热的炎炙铁尤做困兽之斗,在寒气的逼攻之下,一会儿红一会儿暗,像是两军在反复争夺同一高地。
相比阴气逼人的寒阴笛和庄飞鹤名列全江湖第一梯队的内力,小小的炎炙铁怎会是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