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生养了我。”
男人低声说道。
竹山白“呃”了声，眨巴眨巴眼睛：“那你为什么怕？”
虽然她也怕养了她的家主竹寒夜，但那只是血脉上的压制——再加一点儿身形压制。可和黑色液体与男人之间的关系不一样。
男人仍旧是那副紧张的表情。他的声音压得更低：“我自小就是被它们……饲养的。”
饲养。
竹山白看了看在自己灵力里头努力蹦跶，但始终只是个球的黑色液体，然后看看一副人样的男人。
“不是我说。”她真诚道，“你看起来是个人。你是变异了吗？”
男人面上的紧张稍淡，一种淡淡的无语表情浮了出来。
但他对用武力就能压制他的竹山白没一丁点的反抗能力，只讷讷道了句：“我是人，和它不一样。”
竹山白洗耳恭听。
他讲述了个贫穷小孩从小就被卖进深宅，成为神秘物体的实验品和控制用品的故事。
他像是存了讨好和卖惨的心，但男人讲故事的水平实在很烂，竹山白听了一会也没听出这是不是个编出来的故事。
眼看着故事又一次来到了“在那之前，我有必要提及……”的回忆往昔阶段，竹山白忍不住好声好气地打断了他的话。
“先说这么多。”她看了眼男人，“下次的等到我们下次见面再和我讲吧。”
竹山白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她头顶的母鸡叫了几声，踩了两下她的发髻，又换了个姿势窝了下来。
“我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讲。”男人慌忙道，“我是……”
“你可以去和我的师姐们讲。”竹山白又伸了个懒腰，扶了扶自己头上的母鸡。她慢吞吞地挥了挥手，窝在灵力团里的那些液体被凝成了个指针，晃晃悠悠地指向了她面前的地面。
“如果能下次再见的话，再和我说你是怎么混进来的吧。”她朝男人笑了下，慢吞吞地转过了身。
她随手用钉头锤把跃起试图偷袭的男人砸回地上，再笑着在他的衣服上擦了下鞋底。
“嗯，下次见。”她想了想，又道，“希望你能够拥有美好的梦境。”
昏死过去的男人自然听不见她的话。
竹山白也没指望他有什么回复。
她握着鹤嘴锄，把这一块被指针指着的地面掘开。松软的土面下是一处一人高的洞。
指针指向了洞的深处。
竹山白又看了眼男人。他仍旧在昏迷，只有偶尔抽动一下的脚代表着他还活着。
她转过头，深吸了口气，走了进去。
竹山白自然不知道，她的师尊和几个师姐已经封锁了一号场地。在她将黑色液体挖出来之前，饶沐心就借着宗主的名头，称一号场地的禁制出了问题，需要临时维修。
然后她就在一号场地外边建了层屏障，避免有哪个弟子看到不该看的。
在男人出场后，三个师姐讨论的声音弱了下去。她们平静到近乎冷酷地盯着突然出现的男人，直到宁佳开口，打破了这份波涛汹涌的平静：
“我觉得他打不过小师妹，不是良配。”
饶沐心先笑出了声。
她一边笑，一边轻轻拍了下宁佳的肩膀：“你是不是把小师妹当自己了？她现在才多大，不用这么早就想着给她找个道侣。”
“再说。”饶沐心话锋一转，“打不过的也不一定不是良配。你看师尊和她的道侣多恩爱啊。”
“太弱了。”黎从瑶平静道。
宁佳看着竹山白将男人捶扁的画面，沉默了会才道：“看起来……小师妹不喜欢他啊。”
“打是亲骂是爱。”饶沐心笑眯眯，“虽然你来得晚，但当时师尊也没少为爱打两下她的道侣啊。”
黎从瑶点头：“虽然做成器灵需要承受九九八十一天的烈焰焚身，还无法使用灵力抵御，但那都是师尊对他的爱。”
宁佳想了想，也点头：“是啊，还是要看小师妹是怎么想的。如果她喜欢，自然也不是我能管的上的。”
她又看了会，再道：“我看小师妹现在不常用红绸，二师姐要不要给她做个熟手的武器？”
“这可不行。”这回是饶沐心接话，“现在已经有二师妹一个剑修了，要是再出一个，以后出去被人认作其他宗门的，背了锅怎么办？”
宁佳想了想，再点点头。
饶天巧虽也一直看竹山白在场地中的表现，但她总是摸着耳坠，像是在和爱人叙些过去的事情。她又是师尊，因此几个师姐妹并不常打扰她。
“接着看罢，小师妹把一部分‘工蚁’与蚁穴切断了联系，现在就看蚁穴会做出什么反应了。”饶沐心笑道，“另一个弟子虽是运气过差被变作了母鸡，但也没办法开这个双赢的先河。”
“只能让她这轮败了。若是她修炼勤勉，再同长老们说，收入内门。”
见两个师妹都赞同，饶沐心便将这事先按下，继续看深入洞中的竹山白。
竹山白已经照着指针的方向，走了有一段路了。
在这段时间里，她先是无师自通了如何利用体内的火灵根来照明，把火灵气捏成了个小团，飘在自己身边照路。
再是将原本巨大的指针缩小成了掌心大小。虽然她压缩得越小，受到的阻力就越大。但她兴致上来后，就算有困难也没法阻止她。
她还练出了用指针来锻炼灵力控制的习惯，一边走一边将自己体内的灵力捶打地更加凝练。
然而路仍看不到终点。
地下通道错综复杂，像是树林间行人踩出的小路，又或是……蚂蚁在土里造出的洞穴。
竹山白被自己的想象吓了一下，连忙把那些巨大的节肢和触角从自己的脑海里抹去。
但她没办法控制自己的猜测。
幽深的地洞是只有她一人的黑暗之地。她似乎向更深的地方走了许久——路总是向下的坡度，但走得太久，可能是她失去了方向感也不一定。
竹山白站在原地叹了口气。
当那隐没于黑暗中的存在窃笑时，少女身周亮起了一圈棕色的灵力。
她的灵力向外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