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山白接了任务，才明白为什么这间房里的人都聚在另一边。
方才她进这间房时，刻意避开了人群，又没在别人身上放什么注意力——等她被接待的内门弟子提醒了，这才知道那些弟子是在找组队的队友。
像是在路边吆喝的小贩，但声音都被局限在了那处空间里。
竹山白踏了进去，便听到有人在声嘶力竭地大叫：
“抓兔子三缺一！三缺一！”
“挖灵草五五分账！还有两个空位人满就走！”
“妖兽蛋一等三！我额外给你一半任务奖励来三个大哥带带！”
“……”
竹山白独自在人群里穿行。她已经问过了余安，对方也答应了她的组队要求，现在正在外面等她——所以她现在只需要找两个同样接了清扫任务的弟子就好。
她在喧哗里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沉下心神。
她听见了被压在这片喧哗下的细微声音。
“……清扫玉湖二等二。”
那是道女子的声音。
竹山白半闭着眼睛向那个方向走，停在了声音的来源处，才睁开眼睛看面前的人。
头发乱糟糟的女子正在小声重复自己的话语。竹山白听她又讲了三遍清扫玉湖二等二，这才确定自己没找错人。
“你好。”竹山白走得离她更近些，“清扫玉湖任务还缺人吗？我这里有两个人。”
“……缺。”女子张张嘴，“但是还有一个人没有办法去……”
“那再找一个？”竹山白问。
女子不说话了。她沉默着低了一会头，又开始念：“清扫玉湖二等二……”
竹山白怀疑对方的精神状态不大好。但萍水相逢，她也无意去探究对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便平静走开了些，重新沉下心神，去听有没有另一道关于玉湖的声音。
“清扫玉湖一等三！”清亮的声音响起。
竹山白循声望去，见一年轻女子举起了手，在自己面前摆出个扩音喇叭模样：“一等三！”
竹山白看看像是站在光里的，充满活力的对方，再看看像是在阴暗爬行的自己。她突然开始怀疑如果自己真的去问了这位一等三的女子，之后自己会被她的阳光和活力逼得直接黑化——
这么想好像也不错，但她还挺想活久一点的。
竹山白平和地跳过了这位女子。她猜清扫玉湖任务的弟子不算少，但其中大部分都有自己的固定队伍，不至于到这里来喊人临时组个小队。
她思考了会要不要拉宁佳和兰倩来，但还是摇摇头，自己否决了这个想法。
她总要认识和自己修为相近的人吧。竹山白走了一圈，又挑了个已有两名男子的队伍询问。
“还缺人吗？我这里两个人。”
两人中，为首的那名男子摇摇头，但没说拒绝的原因。
竹山白灰头土脸地钻出人群，和站在外面等她的余安说了自己刚才的大冒险。
余安想了想，说：“我和你一起去吧。”
竹山白茫然地眨眼：“为什么？”
“虽然只是我的猜测。”余安微妙地沉默了下，“拒绝你的那两名男子……是担心你是与你的道侣入队。”
竹山白歪了下头：“什么？”
“有时会有这样的情况。”余安解释，“如果有两个人在谈恋爱，那他们会成为一个小团体——不服管教还互相开脱。”
“你指那两名男子互为道侣？”竹山白沉思，“那确实挺像的。”
余安脚步一顿：“……请问那位嗓门大的弟子在哪边？”
竹山白给她指了方向：“你改变主意了？”
“嗯。”余安低声道，“如果和你去那个队伍，我担心你会把他们杀了。”
竹山白有点儿心虚地摸摸鼻子：“……怎么会呢。”
三分钟后，她们站在了阳光女修的面前。余安和女修简单交涉了几句，便让竹山白来合并了队伍——随后她们便站在女修身后，听她喊“清扫玉湖三等一”了。
竹山白缩在余安的影子里，目光呆滞：“我现在像一条放在砧板上脱水的鱼。”
余安忍了忍，还是笑出了声。
这位阳光“女”修原来是名男性。据他所说，他平时习惯了以女子身份行动，干脆给自己起了个女子姓名。但竹山白没想到对方的伪装天衣无缝，她一点儿端倪都没看出来。
“叫我冉冉就好。”冉冉揉了揉自己泛红的脸颊，“遇到你们好开心！”
冉冉充满活力地握了握拳：“而且我也清扫了不少次玉湖，可以教你们一些我习惯的清扫方法！”
竹山白无声地张了张嘴，像垂死的鱼努力吸取氧气。
余安倒是对这件事接受良好，面上挂着微笑和他交流。
没过多久，便有个男弟子来问。冉冉开心地接受了对方的组队申请，拿出玉佩道：“玉佩会自动给我们拉一个可以相互发送消息的小群，如果大家在清扫过程中遇到了困难，可以来问这位师兄。”
他将男弟子推到了自己面前。脸颊泛红的男弟子干巴巴地说了几句，眼睛又黏到了冉冉身上。
竹山白偷偷给余安发消息：“冉冉是假名吧？”
余安在冉冉的视线死角里拿出了玉佩：“肯定是假名。虽然你的修为比我高，但你要多注意。”
“可是他说了自己是男性诶。”竹山白还想再挽救一下自己对冉冉的好感。
余安瞥了她一眼，眼神里是竹山白熟悉的恨铁不成钢：“你是不是傻，他说完了要灭口怎么办。”
“到时候你先逃。”竹山白回，“我能拖他一段时间……应该？”
“都跑。”虽然是文字，但竹山白能感觉到余安的冷静，“多注意就应该没事。”
两人讲小话时，冉冉正贴在男修身上。或许对男修来说，她是个主动送上门的美人；但在竹山白眼里，她是条要人性命的美人蛇。
竹山白想了想，拉了下余安的衣摆。
余安会意道：“我们要不要先出发？我和她是第一次去玉湖，还要麻烦师兄师姐多多关照呢。”
冉冉笑嘻嘻地看了往余安身后躲的竹山白一眼，拉着男修的手：“哥哥觉得呢？”
“啊？嗯！我们走！”男修被这一声哥哥迷得晕头转向，甜蜜道，“我听冉冉的。”
竹山白眨眨眼，困惑地从余安身后探出脑袋，仔细看了一遍冉冉后背。
她再眨眨眼，将自己的困惑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