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因为昨日成功引气入体,虽说中间被吵醒了一回,但竹山白还是睡了个好觉。
她在衔接的梦境里继续捞星星,将自己的背篓里装满了不同颜色的星星。
土色的星星垫在了最下面,蓝色和红色的星星交错着铺在背篓的上层。
向来互不相容的水火在结实的土色上显出不同寻常的稳定。竹山白在梦里抱着背篓晃了好一会,也没将里面的星星抖出来。
梦里的她都不急,醒来的她就更不着急了。竹山白慢吞吞地睁眼看了一会天花板,迟钝地意识到自己今天醒得格外早。
一缕天光从她的窗户缝里漏出来。
竹山白眯着眼躲即将移到自己脸上的这缕光。她顺着光去看它的来处,猜昨晚闯进她房间里的二人是从这里离开的。
不然也没法解释她房间里开着的窗户——自从宁佳三番五次进她的房间,她就对这种事情更加谨慎。
……虽然完全没拦住宁佳就是了。
想到宁佳,昨晚被梦境冲淡的记忆再次复苏。
竹山白坐在床上托着下巴想了一会为什么宁佳要维护自己,思来想去还是只能猜她对自己捡来的小师妹有莫名其妙的母爱。
年纪轻轻就当女儿的竹山白再叹了口气。她翻身下床,将未完全关严实的窗户打开,畅快地呼吸了口清晨的空气。
空气微凉。竹山白皱皱鼻子,想,应该快入冬了吧?
庭院中间的空地上,有位少女在晨练。她使的是凡人的功夫,不含一丝灵力的拳脚动作在竹山白眼里显得稍慢。
就像是在看一段武打慢镜头。
竹山白抿着嘴将不自觉的笑容憋回去。她迅速关了窗,将自己团吧团吧塞回有着温暖被子的床铺。
她去摸原本被她放在枕头底下的话本,快把枕头底下摸了个遍也没找着。
竹山白面色凝重地坐起身,将枕头拿起来看。只见原本放着两三本话本的位置上有一张薄纸片。
字迹娟秀工整:“昨晚师妹将枕头话本连被子一同扔到了地上。我将床上物什放了回去。话本在柜子内。多有叨扰,抱歉。”
竹山白摸摸脸。她的脸发烫的厉害——一定都是因为昨晚自己踢被子的丑态被发现了!两个坏家伙!
她气哼哼地再去开柜子。她近些日子偏爱的两本话本好好儿地摆在最上面。
竹山白将它们拿起来,又见里面夹了张纸片。
“为表歉意,将以前所见的一些话本送给我?”竹山白看完了与枕下字迹相似的一小段话,方才的气便消了。她笑呵呵地检视自己的珍藏——
昨晚来的二人为她留下了两本话本。数量虽然不多,但看纸页与字墨状态,应该都是凡间已经停印的话本。
竹山白忍不住嘟哝了句修仙年纪长的好,手上非常诚实地将它们一并拿了出来,和自己原先看的两本一起压在了枕头下面。
她扑到床上,闭着眼睛摸了一本话本出来。
“嘿嘿,今天就看你了……”
她还没自言自语完,就听见几声敲门声。竹山白笑容慢慢消失再慢慢挂起,假笑着开了门。
门外是宁佳。
她看起来和原本没什么不同,精气神都挺足;只是衣服有点乱,不知道是不是匆忙赶来的。
“小师妹,我可以进去说吗?”
宁佳指指屋里。竹山白第一次见这样礼貌的宁佳,大脑陷入了突如其来的空白状态。
她大脑空白地侧身,一句话都不说地和宁佳在圆桌边坐下。
宁佳笑着开口:“小师妹,你和我说。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她手腕上的玉珠发烫。竹山白刚刚张开的口又闭上了,只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嘶”。坐在她对面的宁佳还在等她说话。
她脑海中传出宁佳的声音:“小师妹刚刚怎么被摄神了?”随即是一大段夹杂着凡间与修士特有的骂人脏话,末了才匆忙道,“我马上就过来!”
竹山白眨眨眼。坐在她对面的那人已经变了模样。他是位面容严肃的老头,不论是相貌还是性别都和宁佳沾不上半点关系。
竹山白猜他现在还在她眼里保持着宁佳的模样。
“昨晚我睡着了。”她垂下眼睫,“我做了噩梦……”
她真情实感地打了个寒战:“梦见我抓了一晚上星星,还把我的话本子都撕了!”
虽然实际上是她在别人面前展现出了非常糟糕的睡相,还被送了几本话本。但对面的老头看起来还挺相信她说的内容。
“有没有听到什么不同的声音?”老头问。
竹山白露出有点羞怯的笑:“我睡的很熟。”
老头不出声地看了一会竹山白。手腕上的玉珠热度猛然消退,她看到自己面前的老头变成了宁佳。
“小师妹,你知道隐瞒犯人会落到什么境地吗?”宁佳缓言,“如果隐瞒,就是与犯人同罪。到那个时候,就算我想保护你,也免不了刑罚。”
竹山白知晓面前的“宁佳”并非将自己带来合欢宗的师姐,因此勉强保持一份清明,道:“好严重呀!希望师姐能早点找到犯人!”她想了想,向面前的人透出一丝不自然的羞怯。
面前的“宁佳”果然上当。她冷声“哼”了声,便站起身。
房间门被猛地打开了。一袭红衣的宁佳撑着门框喘粗气,赤色眼睛死死盯着坐在竹山白对面的人。
假宁佳神色一变,冷声道:“你倒是来得快。”
宁佳展颜一笑,三两步来到竹山白身侧,将她护在自己身后,道:“我也没想到你们会为了那点东西,追到我师妹身上。”
“她不过是个外门弟子,你真以为你几句话就能让她和掌门亲传相提并论?”假宁佳面容抽动,一挥手臂就往外跑。
“这儿是掌门下的禁制。”宁佳闲闲道,“您是真不把我师尊当一回事啊。”
她笑嘻嘻地揽过竹山白,安抚道:“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她眨眨眼,悄声道,“晚上见,我了不起的小师妹。”
说完,她便似一阵风卷了过去。竹山白只看见两袭红衣在庭院空处碰撞了几回,渐渐远去了。
竹山白摸摸自己的头发,看着外面大盛的天光。她面无表情地将宝贝话本放回枕头底下,再压了压确保它们不会露出来,这才走出房间。
成为内门弟子就能轻松了。
竹山白看着早早来到庭院外的兰倩,握紧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