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不会醒?”
“应该不会。”
“……要是真被发现了,我俩都得去领罚。”
“我说的。不会。”
竹山白半梦半醒间伸手一挥,果然声音变轻了许多。
“先别说了。”
说话的声音停了许久。竹山白心满意足,缓缓沉向昏黑的梦境。她方才做了个抓星星的梦,刚抓了两颗,放星星的背篓还没装满。
“……你怎么挑了这个练气的?这别是个老弟子。”
“是新入门的。”
“我们这么容易就进了这间房,会不会是陷阱?”
竹山白眉头紧皱,啪一下坐起身。她强睁开眼看到底是谁在她耳边说话,刚看清面前的人,就听见了从外头传来的敲门声。
“竹山白,你在吗?”
竹山白看着眼前两个穿着榴花红弟子衣服的青年,干巴巴地从喉咙口挤出了句:“啊?”
其中一人瞥了她一眼,捂住了他同伴的嘴拖向她房间里的柜子。他将同伴丢进了柜子里,这才指了指门外,自己也进了柜子里。
门外的敲门声一顿,随后便又问道:“有没有看到什么人?”
“啊?”竹山白干巴巴道,“你不睡觉吗?”
门外的人也沉默了。竹山白勉强分辨了会那声音,才想着应该是昨日那个和她打过招呼的少女。
少女气呼呼道:“你不修炼吗?”
竹山白茫然地拢拢自己的头发:“我要睡觉啊?”
门外的少女不说话了。一阵脚步声后,竹山白又听到了宁佳的声音。
“冯长老——这么晚了还在外头溜达啊?”
“宁佳?”一道嘶哑男声传来,“我在追捕犯错弟子,你是何意。”
听到宁佳的声音,柜子里传出了些诡异的响动。竹山白走去将柜门关牢,再回床上裹好被子继续躺下。
她手腕上的玉珠微微发热。
宁佳传音给她:“你房里有没有别人?有的话敲一下,没有的话敲两下。没醒不敲。”
竹山白翻了个身,手指在玉珠上敲了一下。
房外宁佳的声音又响起:“您不是不知道啊,这儿除了刚入门的弟子本人都进不来,难道说——”她拖长了声音,含笑道,“您是不信任师尊的实力?”
“若是这样,看来我要去问问师尊了,执法堂的长老是不是得换一位本事更好的呀?”
长久的沉寂后,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要是出了什么事,记得用玉珠找我。”宁佳又给竹山白传音,“好好睡觉~”
竹山白翻了个身,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宁佳不再给她传音,在柜子里的两人倒开始弄出声响了。竹山白盯着被自己关牢的柜门放空了一会,还是过去将柜门打开了。
柜子里的二人各自抱膝坐在一边。其中一人嘴里被塞了一团红绸,只“呜呜”地发出些意味不明的音节。另一人则施施然站起身,同竹山白行了一礼:“多谢师妹。”
他将另一人口中的红绸拿出,再压着他行了礼。
竹山白指指圆凳:“你们坐。”她房间里统共就两个圆凳,她总不能让他们坐在自己床上吧。
又不是宁佳!
她说时,也没想过这两人真会听她的话坐下。但没想到的是,他们对视了一眼,竟真在圆凳上坐下了。
竹山白在床上选了个舒服的姿势歪着。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她慢吞吞地问。
“师妹想问什么?”一人平静地反问。
竹山白心头一股无名火起,气势汹汹地伸手指他:“你们吵我睡觉!”
那人一愣,随即抱歉道:“是我对不住师妹。”
竹山白垂着眼看他。方才情势紧迫,她也没来得及看他们二人外貌。但现在看来,他们模样在最近所见的合欢宗弟子中也只算中等,像是长了两张修士中的平凡大众脸。
便是她现在细看,也没在那两张脸上寻出什么有记忆点的部分。
竹山白失了兴趣,挥挥手:“外面没声了,你们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其中一人又行了礼:“我看师妹已经练气,是否有什么修炼秘诀?”
竹山白懒懒抬眼看他,左眼写着困,右眼写着滚:“因为我喜欢睡觉。”
那人一滞。他看着躺下的竹山白,慌忙开口:
“我们是……”
竹山白翻了个身,熟练地用呼噜声打断了他正在说的话。两位穿着内门弟子衣服的青年对视了下,又开始压低声音讲话。
“你真要和她说?要是她把我们供出来了呢?”
“你猜为什么刚才宁佳出来了?”
“……她是男的?是宁佳招的婿?”
伴随着一声吃痛的“唉哟”声,竹山白面不改色地再从床上坐起。
“你们今晚就要在我这里过夜了吗?”她冷声问。
“师妹,不是我们不想走。”总是耍宝的那人突然正经了起来,“我们被封了脉,就算是最简单的传音都做不到。要是我们现在就出去,肯定会被他们发现的!”
竹山白沉默了会,伸手摊在他们面前。
“……这是?”
“交房费。”竹山白冷酷道,“身上有没有小刀?给我一把。”
两人面面相觑后,一人面色沉静地从自己衣摆上解下了把小刀,放在竹山白摊开的手心里。
“这把刀……就算没有灵力驱动,这把刀也削铁如泥。倘若有灵力驱动,损坏下品法宝不在话下。”
竹山白看着他同伴欲言又止的表情,问:“我能用?”
他点头:“虽说活着更换主人需要繁琐的过程,但只是使用也无碍。”
竹山白握着外形朴素的刀柄,将它从刀鞘里拔了出来。如流水般雪亮的刀身上映出她疲倦的脸,竹山白打了个哈欠,将它在自己的小拇指指腹上轻轻划了一下。
血过了两秒才从刀痕中渗出来。她把刀按回刀鞘里,顺手丢还给青年,再将手指按在那枚宁佳送给她的储物戒指上。
痛觉这才传到她的脑海中。竹山白吃痛地“嘶”了口,看也不看青年:“房费付完了。除了我要睡这张床外,你们随意。”
痛觉慢慢褪去。和物件建立联系的,崭新的感受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现在这枚储物戒指像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全然处在她的掌控下。
只要她想,她就能看到这枚戒指中放了些什么,再拿出和放入些什么——
但在那之前。
竹山白打了个哈欠,迅速在两位青年的目光下躺平,裹好了被子。
她想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