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佳刚下轻舟，便有几名身着妃红色衣服的男女围了上来，颇为乖巧地行礼喊师姐。竹山白缀在她身后也下了船，被弟子们挤着挤着便要掉到水里。
她刚一脚踩空，便被宁佳的红绸捞了回来。
宁佳笑容满面地介绍：“这是……我此次招来的，预备去外门的弟子。”她在人群里扫了眼，“有没有最近空闲的师妹来带一下？”
弟子们短暂地安静交谈了会，便推出了一名年轻女子。
她腼腆一笑：“我最近空闲时间多，让我来吧。”
竹山白抬头看她。这位年轻女子比竹山白高些，看着年龄在十八岁左右，温和善良的下垂眼微弯，虽然不是仙人，但自有一番美丽之感。竹山白迅速松开了宁佳的手，笑着和她行了礼：“师姐好。”
宁佳一怔，干瘪道：“那就拜托你了。”她勾了勾手指，似是想把那上面残存的温度留得更久些。但她很快松开了手，笑嘻嘻地和其他弟子寒暄。
竹山白手腕上的玉珠微微发热。她装作没注意玉珠的变化，乖巧笑着被那年轻女子带到了一边。
这里离以宁佳为中心的那群弟子稍远，但仍在宁佳能关注到她的范围内。竹山白思及此，对面前的年轻女子多了份尊重。
年轻女子柔声道：“我是兰倩，也是你的接引师姐。在你熟悉外门之前，我都会为你提供帮助。”
兰倩微笑道：“不知道妹妹怎么称呼？”
竹山白看她笑，便开心道：“我是竹山白。”她再次行礼，“兰倩师姐好。”
“原来是山白师妹。”兰倩柔声道。她看一眼宁佳的方向，问：“师妹还有什么要与宁佳师姐说的么？若是没有，我们就去登记弟子名录？”
竹山白看着快被弟子淹没的宁佳，笑了声：“没有了。请师姐带我去登记吧。”她将自己的小布包提溜高些，“我想早点歇下呢。”
兰倩听见她的话，唇边的笑扩大了些。她温和地提醒道：“师妹来合欢宗是来当修士的，自然不能和凡人那样每日吃睡。”
她看着竹山白逐渐踌躇的脚步，又道：“即便仍然是凡人一般吃睡，我也听闻有一处凡人，每日只需歇半个或一个时辰。如果师妹也想歇息那样长的时间，倒也不会耽误修炼。”
竹山白一个踉跄，险些跌进路边的河里。兰倩笑吟吟地提醒她：“虽然师妹现在还未脱凡骨，但再如何说都踏入了修仙界。修士嘛，自然是不需要睡觉的——睡久了会耽误日课，师妹要做好心理准备。”
竹山白面色惨白地抱紧了自己的宝贝话本。
兰倩吓了她一通，才又宽慰道：“我看师妹是宁佳师姐带来的，应该也不会在外门呆很久。等师妹进了内门就好很多了。”她引着竹山白过了一座桥，这才道，“这儿便是登记入门弟子名录的地方。”
她们站在建筑正面的双开大门门口。似是木制的门柱上雕了些像是鱼儿戏水又像是鱼跃龙门的图案，鱼身上覆了一层金箔，水面以银线和螺钿营造出波光粼粼感。
竹山白对着门柱比了比自己的身高，目测这儿至少有五个她那么高。
兰倩任她看了一会，才叮嘱道：“师妹一会儿跟紧我，别走丢了。”兰倩说着，又翻手取出了枚流光溢彩的羽毛插进竹山白发髻里，“这是我小宠物的羽毛，我给你插上了，就不怕你被别人拐走了。”
她抿嘴一笑：“带新人有奖励，所以有些人就在这儿等新来的师弟师妹，将他们带去登记了又撒手不管。他们是得了好处，就是苦了新来的师弟师妹，得自己摸索着熟悉门派。每年都有不少因为难以习惯门派生活而退出的。”她轻轻一叹，“倒是可惜。”
竹山白笑：“来来往往，人就是这样的嘛。不过我不会退出——因为兰倩师姐这不是在带我嘛。”
兰倩一怔，轻笑了笑。她眉间的愁绪稍减，将自己的玉佩贴到门上不显眼的凹槽上，便拉着竹山白跨过门槛。
竹山白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明明看着是一扇门，她像是穿过了一层厚重的水幕。待到她站定，才小心地睁开眼睛。兰倩含着笑站在她身边：“……”
竹山白看到了兰倩在说话，但她听不到对方都说了什么。兰倩笑容一凝，抬手一挥——
“你还好吗？”
兰倩的声音终于传到了竹山白的耳朵里。竹山白这才后知后觉方才她被周围的声音灌了满耳，这才听不见兰倩说话。兰倩呼了口气，柔声道：“每次刚招完弟子都会吵，这次是我忘记先布下隔音了，抱歉。”
竹山白忙摇头。
一位身着凡人衣服的男人在她身侧像只大猩猩一样大喊大叫——她从对方夸张的身体动作和表情里这样推测。兰倩握着她的手，将她带到一边：“每次都有这种人。”
那男人被几名迅速到来的弟子制服，带到了别处去。
兰倩面上难得露出了无趣的表情：“以为合欢宗里只有女修，念着什么双修啊炉鼎啊就跑过来，真以为这儿是他后宫呢？有的长老也不挑一挑，什么样的货色都往宗里带……”
兰倩一怔，掩住口不再说这事，笑道：“我带你去登记。”
她带着竹山白走过大喊大叫的人群，来到了登记台前。她们方才一路看起来艰难，实际上大多数人都被兰倩的法术隔在了边上，一点都没沾上她们的衣摆。
登记台上坐着位戴着半透明妃红色头纱的合欢宗弟子。对方的头纱几乎将他的头肩尽数遮掩，竹山白只能看到他线条优美的下巴。
兰倩将自己的弟子玉佩递过去，对方便在登记台上操作一番，又朝竹山白伸出手。
兰倩提醒道：“将你的弟子玉佩交给他，然后我们就能去测灵根和根骨了。”
竹山白忙把自己那枚外门玉佩交给他。那合欢宗弟子又低下头打进几个术法，这才将两枚玉佩还给她们，再递给她们一只以红绸制成的小船。
“我们跟着船走。”兰倩打量了一下这艘小船，再拉上竹山白的手，“真不知道这次是怎么回事，连内门弟子都拨来接新入门的弟子了……”她一面嘟哝一面走，很快便带着竹山白在一扇无人的门前停下了脚步。
“来测灵根吧。”兰倩道。
她推开这扇门，带着竹山白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