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语是她去修仙宗门的累赘。竹山白想。
她微笑着拉起茶语的手，柔声道：“等我稳定了些，我就常回来看你。”她轻轻摸摸小丫头的头顶，颇有些不舍。
茶语却明显放松了下来。她擦了擦眼睛，轻声道：“谢谢小姐。”
也没什么再说的话了。竹山白转身拉住宁佳的手，道：“我准备好啦。”
宁佳点点头。她伸手捏了个法诀，便见一段红绸似是从天而降，卷在她手腕上。宁佳扬声道了句“告辞”，手上一用力，便乘风一跃而起，落在了一艘轻舟上。
到了轻舟上，宁佳便松开了握着竹山白的手。女子在舟边姿态随意地坐下，笑着招呼竹山白：“小师妹来这儿，这儿位置好，看到的风景也好。”
竹山白还在打量这艘小船。它似是用青玉制成，胚体透亮圆融；上面还以金银绘了许多图案，有些暗纹在她脚下流动，与之前所见的法阵有相似之处，又似大有不同。
小船中间的船厢仅一人高，看着是凡间常见的川上轻舟，也不知这船上是不是只接了她一人。
与将双脚凌空的宁佳不同，竹山白来到宁佳身侧，谨慎地盘起了腿坐下。她坐的地方距离舟边还有一两尺远，但已经能看到宁佳所说的风景。
这艘船竟在云层上方移动。
今日大陆上方的云并不厚。船下方的薄薄云层像波光粼粼的水面，云影摇动，透出下方的高山与深谷。竹山白虽在前世见过类似的录像与照片，却也是第一次毫不设防地在高处直面这般宏大景色。
竹山白抚了抚裙摆，问：“这里没有风吗？”
宁佳一笑：“这艘船上刻了防风的法阵，不然上头的东西都得被卷下去。”她在船体上轻点几下，“等你会御剑了，自然能控制这种程度的风了。那时也不用怕它。”
她畅快地大笑：“不过是风，又有何惧！”
竹山白抿着嘴笑。她弯着眼睛看底下的风景，提醒道：“您之前给了我一枚玉佩。”她将玉佩摸出来，递给宁佳，“这是外门弟子的纹样？”
宁佳没接玉佩，扫了一眼便掷给她一枚新的玉佩。竹山白慌忙接住了，还来不及抱怨，便听她慢慢道来：
“外门弟子的玉佩按照女性男性分为阴阳双鱼两种，内门弟子上头则是一整个阴阳双鱼纹样。”宁佳见竹山白接住了她丢过去的玉佩，接着道，
“亲传的玉佩又不同，外圈以云纹包围，内圈辅以鱼戏龙珠——最内则是师尊的小像。”
宁佳眨眨眼，笑着补充道：“至于其他的不同，就等你拿到了亲传玉佩，再自己摸索吧。”
她笑容满面，竹山白看她不怀好意，但忍不住好奇：“还有什么摸索的？”
宁佳“哼”了声，笑嘻嘻地揉搓她的头顶：“你想知道吧？想知道就早点来当亲传嘛——好师妹。”
竹山白不做声地将她丢过来的那枚玉佩翻来覆去地看，也没摸出什么不妥，只好将它先交还给宁佳，将自己心底的好奇先藏了起来。
宁佳有点儿失望地将玉佩收了起来，又转手翻出另一枚亲传玉佩：“这枚是师尊给你的，你自己收着。虽说确实让你从外门弟子做起，能少些闲话，但你几个师姐都不是怕麻烦的人……”
她略一停顿，认真道：“如果遇到什么事，记得找我。”
竹山白好言谢过了她的好意，问：“不知道门派里的弟子是如何相处的？”她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努力掩盖自己的尴尬，“我看过了朝元宗的弟子晋升，但没在合欢宗的书信上见到相关内容。”
她想到那段不大押韵的招生简章，还是把询问这些的话语压了回去。
“说简单也简单。”宁佳道，“先看实力，再看性别。”
“看实力，便是门派内的比赛。限制法宝武器，禁用丹药，点到即止的情况下看哪方获胜。虽然拿首席能有些额外的奖品，但最后是取排名前十的弟子进入内门。”
“看性别，便是……”宁佳卖了个关子，“师尊只收女弟子。”
竹山白一愣：“那是不是有的男弟子会……”
“有的男弟子会被其他长老收去，但我们师尊从来不收男弟子。”宁佳眨眨眼，“师尊毕竟有个相伴千年的恩爱道侣，如果被他见到师尊身边有别的男人，保不准又要生气。”
竹山白想起了这茬，呆呆地“哦”了声。
宁佳笑嘻嘻地看她这副呆呆模样，内心窃喜。她终于不再是师门里最小的那个了！她也有小师妹可以欺负了！此刻宁佳心情雀跃，几乎想立马飞回山头大叫几声，最好能把大师姐吵出来和她一起分享喜悦——
“……那是？”竹山白轻喃。
群山绿树掩映间，一片宽广湖面出现在她眼前。宁佳收了心神，笑着解释：“那儿便是合欢宗。看你之前左顾右盼，是不是在找那小妮子？——宁杉杉昨天就被我丢去内门弟子那儿了，我今天只来接你。”
风声被罩子隔绝在外。轻舟向下降落的速度太快，竹山白茫然无措地体会了几秒钟失重感，便被宁佳拢进了怀里。宁佳的怀抱温暖，她蜷缩在那袭红衣下，竟有种久违的，家的感觉。
不待她多回味，轻舟便落在了水面上。宁佳笑着挥开面前的细碎水雾：“只能从水路进合欢宗，即便是我这个亲传弟子，也只能老老实实遵守合欢宗的规矩。”
竹山白从她手臂下钻出来，站在她身侧看去。两岸群山高耸，从外面怎么都看不出来这儿还有条大河。轻舟终于恢复了船本来的功能，浮于水上迅速向前移动。
竹山白问：“这儿也是用法宝开辟出的空间吗？”
宁佳捏捏她的鼻子：“外面能用法宝遮蔽气息，但里面要引天地灵气供修士修炼，就不能再借住在法宝里了。只要遮蔽了从外向内的窥探，修士也能更好地专注于修炼了吧。”
她话语中有些落寞，竹山白想了想，还是不再追问这个：“那……为什么要用水？”
“因为水天然便能遮蔽气息。”宁佳笑道，“世间万物均有它的道理——而且我猜拳赢了。”
竹山白把自己方才感慨的“上善若水”四个字彻彻底底咽回了肚子里。如果再和宁佳呆久点，恐怕她光是吃自己没说出来的话就能吃饱了。
宁佳却像是能读心：“上善若水。合欢宗走的是大道，自然上善。”
她笑嘻嘻地挑起眉：“到了。”
前面就是接引外门弟子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