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竹山白身边的竹水云沉默了下来。
竹寒夜温声道：“你要进修仙界了，自然要和你说到你的生母。”她微笑着放下筷子，“她是竹家出的上一个修士，但现在已和竹家断联，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竹水云小声道：“在我小时候时，她是个待人严厉的姨姨。”
竹寒青耸耸肩，摇了摇扇子：“后来发生了那件事，我们就禁止在家中谈论她了。”
“……什么事？”
“她放了把火，把自己的院子烧掉了。”竹寒夜平和道，“第二日她就离开了，只留下你坐在全是焦炭的院子外面。”
“虽说当时你已经记事，但你现在没了过去的记忆，对你而言也是件好事。”竹寒夜简单道，“她烧院子那事闹得比较大，她年轻时还烧了不少其他地方，但知道的人都老了。”
竹山白下巴都快掉到盘子里。
她素未谋面的生母竟然还有这种往事。但如果这么比，她去合欢宗竟然是不那么重要的事了——至少她没一把火把自己住的院子也烧了。
“不知道她现在有没有改名字。”竹寒夜道，“她原本叫竹寒桃。至于相貌……你和她模样相似，见到她时应该就能认出来。我也不知道你的生父是谁，竹家只管母亲不管父亲——或许你母亲会告诉你生父是谁。”
她贴心道：“够不够吃？”
竹山白有点恍惚。她刚听完自己生母放火烧屋的旧事，又听到竹寒夜问她要不要添饭。微妙的割裂感让她出了神。
“够的。”竹山白干巴巴地将最后几口咽下，“谢谢您告诉我母亲的事。”
“如果你没落水失忆，这些事你本来就会知道。”竹寒夜温声道，“她毕竟是你的母亲。如果你见到了她，代我向她问好。”
又叙了几句，竹寒夜便开始赶人。竹山白本失忆了，没什么旧可叙，自然起身行礼道了别。
她往祠堂外走时，身后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竹水云赶了上来。
“水云妹妹不和寒青姨姨说些什么吗？”竹山白笑着问她，“以后大概没多少可以随意叙旧的时候了。”
竹水云皱了下鼻子：“我想和姐姐说话。”她顿了顿，才有些不情愿道，“但……她养我这么多年，我也会给她寄信的。”
竹山白瞥向通往侧殿路口的阴影。
摇着扇子的妇人动作一顿，将扇子放低了些，那双竹家血脉相承的眼睛牢牢盯着竹水云，似是想将竹水云的身影印在自己记忆里，又在与竹山白撞上视线后，迅速摇着扇子没入了阴影。
不坦诚的母女。
……不知道她的母亲又在哪里，她有机会从母亲那里认识过去的自己吗？
竹山白笑了下，拉着竹山白的手往外走：“那今晚来和我一起看话本子。我还有不少没来得及看的呢，等你来和我一起看些，再挑几个喜欢的话本带走。”
竹水云被她逗得笑：“我还没看过多少话本，姐姐不怕我把你精心挑的话本子都抢走？”
“你想要就都拿去，我再叫丫头去买新的。”竹山白轻握她的手，“先来我房里坐下？”
她们说时，便听到竹林涛声。竹山白瞥一眼竹林，随口道：“当时我娘放着这片竹林没烧啊。”
竹水云一愣。她盯着竹山白看了好一会，才道：“姐姐怎么知道当时姨姨是想烧的？”
“被发现了所以没烧？”竹山白猜。
“都烧干净了。这片是新种的。”竹水云道，“像是阻止了几回，但还是被偷偷烧了。”
竹山白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能沉默。
“还有别的几处，也是被烧干净了又种上的竹林。”竹水云补充，“听说有一阵这儿到处冒黑烟。都是姨姨放的火。”
竹山白干巴巴道：“……我没想到她是真的烧。”
竹水云笑了笑，扯扯竹山白的手：“我们还是去看话本子吧。”她拉着竹山白走进安静的小院里，“明日就要分别了。”
小院和她离开竹家时没什么变化。竹山白与竹水云一起进了房间，先唤丫头点了灯，再拉着竹水云在床边坐下。竹山白瞥一眼乱糟糟的被子，有点不好意思。
她将前世的习惯带了过来，总喜欢缩在床上裹着被子乱滚，又没有收拾的习惯，还特意叫丫头不管这床。因此整个房里除去这张床外，都被整理得整整齐齐。
虽然有点害羞，但竹山白还是从枕下摸出了本自己还未看完的话本，将其余几本也一一放在床边，招呼竹水云自己来选。
竹水云拿起一本《娇弱仙君强制爱》，翻开扫了一眼。第一页上便绘制了话本中的仙君模样。只见这仙君脸色苍白，眼含忧愁，身形瘦弱。虽着一身青衣，看着却颇有弱柳扶风之感。
“山白姐姐看完了这个？”竹水云干巴巴问。
她见竹山白点头，便接着翻第二页。这页上的内容倒是正常了些，绘了仙君将一女子抱在怀中，两人一同乘风登仙的场景。她再细看边上的配词，啪一下把这本话本合上了。
竹山白还在看手上那本，被这声响动吓了一跳。她把掉在床上的话本捡起来，拍了拍再翻回自己方才看的地方，这才歪头看竹水云。
“水云妹妹不喜欢这本？”竹山白想了想，又抽了本递给她，“要不要看看这个？”
竹水云拿起《落跑凡女，一胎七宝称霸修仙界》再放下，干巴巴道：“……我还是先继续看这本吧。”
她悄悄扫一眼竹山白正在看的话本，被上面的《合欢女修夜笙歌，一夜八郎》闪着了眼睛，赶紧将目光放回自己手上的话本。
竹山白笑嘻嘻道：“你想看我手上这本？”
竹水云猛摇头：“我看这个就好！”她赶紧把娇弱仙君举起来挡住脸。
竹山白唔了声：“你喜欢这个啊……”她拍拍妹妹的肩，“如果我以后遇到这种类型的，我会给你介绍的。”
竹水云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大声道：“我不喜欢！”
“不喜欢就不喜欢嘛……”竹山白轻轻拍拍她的后背，“那还要不要姐姐介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