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上这条小路，竹山白便意识到了不对。
与之前在马车附近向这里看不同，这条“蜿蜒小路”成了足够让两人并肩而行，还有余地的道路。
而且外面安静得很，这里却有人声。
竹水云抬着头愣了好一会也没动。
竹山白轻轻晃一下她的手，见她回神，心里有了底气。
竹水云应该也听见了声音。那，这声音就不是她一个人的幻觉了。
竹水云方才愣怔了几息，现在即便是回过神了，看着也有点不对劲。她拉过竹山白的手碰她自己的脸颊，低声道：“刚才一进来就听见有人说话。我吓了一跳，出了好多冷汗，这里怪叫人害怕的。”
竹山白轻声安抚：“这是通往收徒大会的路，总不会有什么我们无法处理的危险。”她接着说得随意了些，“如果仙人们真要我们的命，我们怕也不知道怎么死的啦。”
竹水云已经习惯她安慰自己的方式了。她抿着嘴笑了笑，将自己脸颊上的冷汗拭去：“那我们走吧。”
这条路并不算好走。虽然不知用了什么法术，道路上干净得不染一点儿尘埃；又不是常见的石子道路，而是用半透明的小水晶堆砌而成，顶部似乎还被打磨得不硌脚。
竹山白跳了跳，脚尖在道路上蹭了两下，羡慕道：“如果我以后成了修士，我也要让我家不用打扫就干干净净。”
竹水云抿着嘴笑：“嗯，我也想要。”她又想了想，“那样我的裙摆就永远不会脏了。”
姐妹俩对视着笑了起来。
两人的笑声稍微冲淡了原本的紧张气氛。竹水云凝神继续听：“好像在前面不远处，但我听不清在讲什么。大概也是来参加收徒大会的？”
竹山白点头：“说不定可以在路上搭个伴。”
她这话说的毫无诚意，竹水云配合地点头：“对呀。那样的话，我们可以一边聊一边走了。”
竹水云说着，又噗嗤笑了：“山白姐姐想要在路上认识新朋友吗？”
被发现了。竹山白目光飘移，干巴巴地解释：“如果合得来就能成为朋友了。”
当然了，即便在路上互相认识了，在收徒大会上也有可能发生什么突发情况。更不用说之后大概会去不同的仙门，到时候怎么联系都成问题，缺乏联系的朋友关系就像是一盘散沙，风一吹就散。
而竹山白从来不舍得花费时间和精力来维护自己的朋友关系。
见竹山白这样，竹水云又笑：“我们也边聊边走吧，如果过了时间也不好。”
她催着竹山白向前走。竹山白和她手拉着手，全然是亲密的姐妹模样。她们向前走了一段路，但路边仍旧是原本的那副景象。
路旁盛放的花娇艳欲滴，竹山白已经盯着看过了许多次，这次忍不住伸手轻轻抚弄它的花瓣。
她刻意放轻了动作，小心地没让花瓣掉下来。她触碰花时，竹水云就站在她身侧等她。
竹水云也看向那朵刚才被她触碰的花朵，眼神中隐隐透出丝羡慕：“它摸起来是什么样的感觉？”
“是……”竹山白想了想，从记忆里搜刮出个比较合适的词语，“像绸缎。”
漂亮的花在道路两侧高高低低地开满了。竹山白歪歪头，问：“水云妹妹要不要试一试？摸起来很舒服的。”
竹水云抿着唇笑，有点儿腼腆地指了指自己：“我吗？”
她在竹山白带着笑意的眼神里走得靠近了些路边，将手指轻轻放在花瓣的边缘。柔软冲破了条件反射的脆弱感。她稍稍睁大了些眼睛，轻轻捏住了这片花瓣。
竹水云的动作同样小心，直到她放手，这片花瓣都好好地呆在原本的花朵上。
“我以后想在院子里种这个。”竹山白说。她凑近花朵嗅了嗅香气：“感觉不招虫。”
竹水云直起身，用力点了点头。
触碰过了心心念念的花朵，竹山白在之后的一小段路里稍显沉默。她本不是喜欢怎么说话的人，身边是让她感到安心的妹妹，她更没有主动挑起话题的兴趣。
她们在道路上向着云霞走去。
只是她们已经走了约一刻钟了，那片云霞似乎仍旧在原本的地方。
竹山白呼了口气，拽拽竹水云的手：“我要歇一下。”
她不顾自己的形象，直接在原地蹲坐了下来。这还不够，她看了眼周围，自顾自将裙摆压在腿下，直接在路边坐了下来。
竹山白坐着喘了口气，用衣袖擦了几次脖颈上的汗：“我们走了好久了，怎么还是不见近啊。”
竹水云在她身侧蹲下，抬头看向那片云霞：“不知道诶。”年幼的女孩看起来有点沮丧。行走的疲惫冲淡了她先前的那些喜悦与紧张的情绪，一丝烦闷在她蹲下时慢慢攀上心头。
但回头看，她们来时的马车与侍女都不见踪影。她们身前身后都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道路与花圃，只有那一片像是云霞的树还在那里，成为了她们目前唯一的路标。
“怎么办呀。”竹水云低声问。她声音有点儿哑，透着隐藏得不大好的疲惫。竹山白猜她也走累了，只是没说。
“继续走吧。”竹山白说。她坐着喘了几大口气，便拍拍裙子站起来。她也没拍掉什么脏东西，毕竟这条道路已经足够干净了。
“如果我们不继续往那里走，那我们坐着永不会有走到那里的一天。”竹山白笑着说。她将竹水云也拉起来，鼓励道：“我们早点到，早点定了门派，可以早点回去睡觉。”
竹山白的笑语与竹水云的笑声透过了水晶镜。
坐在水晶镜前的人们眯着眼看镜中的景象。身着白色飘逸长袍的老者吹了吹胡子，神情颇为满意：“那可是要进朝元宗的好苗子。”
“哎哟，这就开始炫耀了。”坐在他身侧，一身红衣的女子开口，“竹家这一代可又要有新的接班人了。你也不想想她会不会在你朝元宗呆一辈子？”
“你！”老者这一次将胡子吹得更高，眼尾的皱纹都被他瞪得舒展开了，“你不要以为你有人撑腰，就能对长辈大放厥词！”
红衣女子妩媚一笑：“是啊，我有人撑腰。你有吗？”
“好啦好啦。”神情温和的男子来打圆场，“先看看她们能不能走到这里吧？如果走不到这里，那就算是单灵根，也只能从外门弟子开始做呢。”
红衣女子朝白衣老者吐了吐舌头，笑着将目光转回水晶镜上。
镜面上的两个小女孩仍在手拉着手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