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夜里薛言做了一个梦,薛言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过梦了。
上一次做梦还是自己是个凡人的时候,具体是什么时间薛言也说不清了,只记得那时自己大抵还是无忧无虑不知事实的笼中雀,若非要给一个确切时间的话,薛言想,应该是城破前吧。
自从虞国城破,幸苍入主皇城那一刻,薛言整个人都在惶恐不安中度过,前几日胡思乱想,反而无梦到天明,到最后一日下定了必死的决心,几乎睁着眼睛看着天边破晓撕透黑夜的。
再然后就是飞升成小仙,薛言至今也想不明白怎么这等好事就让自己给碰上了。
再遇到炎殊,遇见叶琳琅,燕松,等等等等,这个把月,薛言从来没有梦见过什么,以至于薛言以为神仙是不会做梦的。
直到今天夜里……
或许是因为一直在人间做任务,为了使自己显得不是那么奇怪,薛言和炎殊跟凡人一般,日出而作——开始干活,日落而息——开始睡觉。
也不知道炎殊需不需要睡觉,薛言反正是保留着当凡人时候不少习惯,下次一定要问问炎殊,薛言这样想。
很奇怪,一般来说,做梦的人是不会感觉到自己在做梦的,自己在梦中经历的东西应该都是身临其境的。
但是薛言能很清楚、甚至清醒的感受到自己是在做梦,仿佛一个局外人一般,看着自己的梦境,看着梦境里头的一切。
最开始是一片漆黑,无边无际的黑暗,如混沌一般,伸手不见五指,没有丝毫光亮。
长时间的黑其实会滋生一种名为恐惧的东西,若是薛言本人在这种场景中,或许能脑补无数可怕的事物把自己吓得一边尖叫一边瑟瑟发抖说不定还能直接把自己吓哭或者吓晕过去。
然而薛言此时没有任何害怕、恐惧、或者担忧,仿佛自己和这团黑暗十分熟悉。
就像……
自己和这团黑暗认识了很久?或者说完全不知道什么是恐惧?
薛言在这团黑暗中四处走动,目不能视,不知道走到了哪里,薛言也说不清自己是想走出去,还是想干些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团黑暗的上空,传来了刺眼的光芒。就像是一个密封容器被打碎一般,从上空中的裂缝漏下丝丝缕缕刺目的光芒,薛言不由得仰头看那光线洒下来的地方。
须臾,那裂缝越来越大,光线越来越多,形成光束,形成大片的光芒,薛言本能抬手遮挡,闭上了眼睛。
即使双眼紧紧闭住,眼前还有手掌作为遮挡,薛言也能感觉现在和先前无边无际的黑暗不一样了,就像……闭上眼也能感到那刺眼的白光……
甚至薛言感到光芒太甚以至于眼睛不适留下点点泪水。
四周好像变得亮堂起来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改变。
薛言尝试着慢慢抬眼,给自己一个短暂的适应,这个过程实际上花了许久时间,即使这样还是无法克制的溢出泪水。
入目是极致的白,漫无边际,没有丝毫温。
真是奇怪,薛言这样想,从无边的黑,到无尽的白。
薛言眯着眼看了四周,尝试着走了两句,跟先前并无不同,仿佛依旧是先前的场景,不同的只是黑与白的变换。
睁开眼对薛言来说还是太费劲了,无论看向哪里都是一片茫白,看久了还会生出头晕目眩的感觉,反正走了许久也走不出去,薛言索性闭眼坐在了地上。
真是奇怪的一个梦,薛言想,自己好像经历了一段漫长的时间,从漫长的黑暗等到了无尽的白昼……
无声无息,除了自己没有一个生灵,常人应当是会恐惧这种情景的,待久了变成疯子也说不准。
可是薛言对着仿佛有一种天生的安全感,就好像知道先前那团黑暗很安全一样,薛言也觉得现在的白昼也并无什么实质的要伤害或者能伤害自己的意思。
除了实在是光芒刺目,先前薛言还尝试着将自己的眼睛眯成细细的一条线来防止被刺目的白刺激出不住下流的泪水,再三确定什么都没有以后,索性干脆闭了眼不再去窥视什么。
薛言不知道自己又在这片芒白中呆了多久,只知道自己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或许还打了几个盹……
不知道又过去多久,薛言甚至还有心思想了想,自己所处的时代,不管是鸡鸣狗叫、打更、或者天色变化都能区分时间的流逝真是一个伟大的发现……
想着想着不由得开心了几分,灵台也清明几分。好像身下有什么动静,薛言愣了愣,忙着站起了身,眯起了眼细细打量。
四周依旧是一片无尽的芒白,脚下好像和自己坐下前有什么不同了,薛言用脚踩了踩,也无法说清楚到底是什么不同。
从什么时候开始起的变化呢,薛言想不明白,薛言感觉这是一个特别漫长的梦,自己尽力去形容了这个梦,还是不甚贴切。
薛言蹲到了地上,用手指头戳了戳先前躺过的地方,好像……手指所触及到的地方不是硬邦邦,反而是有一点点,柔软?好像下面有什么动静,什么东西想出来一般。
薛言依旧眯着双眼,不记得又过去了多久,久到自己也记不清拭去多少次眼角因为刺目的白而留下的泪水时,先前坐的那块地方裂开 一个小小的缝隙。
缝隙很小,像细细的看不太清的黑线,甚至还有几分阴影。打破了这地方浑然一体的白的局面。薛言炸了眨眼,屏住呼吸,弯腰凑近去看。
这次没等太久,薛言看见一个比黑色淡一些的椭圆形东西一点一点破土而出——如果说这地面能被称为土的话。
这里的时间仿佛流逝的格外漫长,久到薛言觉得脖子手臂传来酸疼的时候,周围好像传来了阵阵空气的流动,或者说,那是缓缓吹动的风儿,拂过裸露在外的皮肤。
薛言愣了一下,打量了四周,除了茫白,身前这个正在破土而出的东西,和看不见听不见只能用感觉去感受的风之外,并没有别的东西。
再定神一看,那个比黑色淡一些的椭圆状物体已经探出了头,下头居然是个绿色的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