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变暗,我失神地游走在有些凉意的雨中,心中一遍又一遍地谴责自己,悔恨涌上心头,我一拳打在面前的树干上,伴随着疼痛感,关节处的血伴着雨水顺着胳膊流下,在手肘处滴落。
这几秒钟的冲动让我清醒了许多,我用浸满雨水的左手抹了抹伤口,再抹去胳膊上的血水,随后加快步伐向宿舍走去。
回到宿舍,舍友们都像看猴一样看着我,也的确,此时我的模样就像刚从水池里爬出来一样,而且我的头发此时全部湿透,刘海紧贴在额头上,看着极其滑稽。
我再次找出水卡去澡堂洗澡,可淋浴器却始终没有渗出一滴水来。
这让我本就郁闷的心情更加烦躁,我穿好衣服一脚踹开门,快步走到宿管室找宿管大爷理论,结果被告知一人一天只能洗一次。
“什么脑瘫规定!”我心里想道。
我去澡堂拿上衣服,愤懑地回到宿舍,把自己的湿衣服晾在床下面。
“哎慕倾,你要是想洗头的话可以去理发店。”李家明看我一脸郁闷,说道。
李家明的话让我想起了出门时的决定,反正已经决定要理发,那不如就今天去,没准剪完后我的生活立即就会迎来一次新的蜕变。
我拿卫生纸擦了擦头发,让它看起来没那么奇怪,再换上一件准备洗的投篮服,拿上伞走出宿舍。
学校里的理发店很多,我找了一家贴吧里口碑还算不错的店。
因为下雨的缘故,店里人很少。
洗完发后理发师问我想要的头型,我很平淡的说道:“毛寸。”
这个回答和一年前一样,可心态却天差地别,当年的我踌躇满志、破釜沉舟,如今的我撕心裂肺、愁眉不展。
理发师不知道是没有听清,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又问了一遍。
“毛寸。”我提高声调重复了一遍。
“好的。”接着他放下了剪刀,拿起了推子。
看他的表情并没有很多不解,看他的面容,虽然还算年轻,但干这行应该有一段时间了,而且还是在这大学里,里面都是那些向往纯粹爱情的人,他们都处世不深,内心深处没有斟酌利益的羁绊,只有对美好而情的向往,而正是这样的人最容易为情所伤,而且那情伤可能要用他们的整个青春去治愈,而那些受伤至深的男生们,他们大多数都会通过剃发去解脱自己,当年那个留着发型的自己,永远都有曾经的那个她相伴,在自己永远的记忆里。
这个理发师显然见过许多这样的男生,以至于连看我的眼神都有了一丝同情。
由于理寸头并不复杂,没几分钟我就已经失去了攒了一个夏天的长发,我看着镜子里的那个自己,那个少年仿佛精神了许多,没有了那丝若有若无的忧郁,眼中似乎又出现了黑暗隧道尽头的那点曙光,就如一年前一样。
而此刻的我,正处在那无尽的黑暗中,从不曾看到那隧道尽头的那一丝曙光,只知道在黑暗中不停地奔跑,盼望着那束光能把我照亮。
我交完钱走出店门,撑着伞走在夜雨中,伸手摸了摸长度刚好可以从指缝里冒出头的碎发,心中有了些许的后悔,但我很快打消了这可悲又可笑的想法,往嘴里塞了一支烟,将它点燃,将烟吐在夜色中,迷茫自己的视线。
回到宿舍,如我想的一样,五双瞠目结舌的眼睛。
“你咋变成精神小伙了。”李家明贼笑道。
“从“头”开始是吧。”章宁附和道。
“慕倾,这是被绿了吗?”梁云的调侃更上一层楼。
只有林昊和另一个舍友许嘉没有说话,不过也此地无声胜有声了。
我应付的笑笑,没有再言语,爬上床,想赶紧睡去,结束这悲催的一天。
但我怎么可能睡得着,咖啡厅里的画面在脑海里一遍一遍的回放,如此的历历在目,好像一伸手就能触碰到时若兮的眼泪。
此刻我的世界一片寂静,即使床下他们打游戏的声音是如此吵闹,我终于不堪内心的折磨,打开手机,盯着时若兮的聊天界面看了好久,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还在生气吗,原谅我好吗?”
我们以为发完后我又将陷入无尽的等待中,但不可思议的事情出现,时若兮几乎算是秒回了我。
“原谅你可以,但我还生气。”
即使这句话很中性,但我却觉得我已经看到了黑暗中隐约的光亮。
“既然你都原谅我了,为什么还生气?”
“我气我为什么会这么轻易的原谅你。”
我看着这条回复,脸上不自觉的露出笑容,那久违的笑容。
这晚我并没有和她聊很多,我知道虽然我们的关系有所缓和了,但是我们仍需要一个和好的过程。
但这短短的对话已经足以让这个夜不再那么难熬,我放下手机,带上眼罩,继续无视嘈杂的响声,很快便睡了过去。
……
这是难得没有早八的一天,这个宿舍都起得很晚,一直到早上九点都没有人下床,当然我已经醒了,只是不想动,给时若兮发了早安后,便带着耳机看着NBA常规赛的直播。
一直到九点半都没有人醒过来,眼看还有半个来小时就要上课了,我赶忙把他们都叫了起来。
“叫你妈呢今天上午又没课。”林昊躺在床上抱怨道。
我看了看课表,果然没课,瞬间一阵尴尬,没有说话继续看着直播。
这时班赛群里蹦出来一条消息,景琛通知大家下午趁没有课去篮球场训练,培养培养默契,顺便跑跑战术。
我这才想起周六就要开始比赛了,比赛的赛程很紧,国庆假期之前就能结束。
想到国庆,我又不禁担心起回家争房产的事情,虽然那天桑桥的话给了我很多信心,但是过程肯定不会顺利,我感觉我就像是个叫人挑事儿的小痞子,但是我不得不那么做,在那群不讲理的人面前,文化人就是任他们捏的软柿子,特别是他们会拿你读过书、学历高这件事讽刺,这可能也是学历高的人不愿意回到乡下的原因,因为他们总在不知不觉间背上让人无语的包袱。
临近中午,我吃着外卖看着比赛集锦,时若兮终于给了我回复,一个“刚起”让我又陷入了失落,多么敷衍的借口,但我却不能揭穿她。
“也许她还在生气。”我在心里想道。
为了打破这失落的情绪,我尽量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事情上,我看了看课表,下午第一节是形式与政策。
“形策课点名吗?”我问道。
“好像不点。”李家明回道。
“不去了。”说完我关上手机,戴上眼罩,想要放空自己,但是失落感始终拉扯着我的思绪,过去的幕幕在脑海里一遍一遍浮现。
我失落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下午训练,我换好训练服和篮球鞋,来到小洞庭边的篮球场。
隔着围栏我就看到了我们班的几个已经在投篮了。
我走进球场,正在投篮的几人瞬间把目光全都转移到了我身上。
“你头发呢?”
我只是笑笑没有回答,随即景琛给我传过球来,我知道他是想看看我的实力。
景琛平时经常来球场打球,我从球场路过也经常能看见他,根据他的身高和控球水平我判断他和我一样都是打得分后卫的,这意味着我们两个之间只能有一个首发。
而来大学后,我几乎没有碰过篮球,所以他并不知道我的水平如何。
但我对自己的水平并没有很多自信,接到球后没有做什么花哨的运球,只是一个简单的跳投把球投出。因为太久没有打球了,我已经失去了投篮的肌肉记忆,所以球将将打到前铁便弹了回来。
当然我并没有介意,我心里清楚这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于是我特意看向景琛,他的表情耐人寻味,好似觉得我的水平不过如此。
这时球场外传来一阵轰鸣声,我转头看去,看到一辆白色的轿车停在了篮球场外。
“好家伙,这是个什么学校,怎么全是富豪?”我心里不禁感叹。
下车的人穿着一身篮球服,是乔丹的公牛红色球衣,他和罗彧一样带着一副墨镜,烫着一头卷发,嘴里叼着一支烟,朝我们这边走来。
等他走近了我才认出他是包熠,我上次见他还是他的宿舍里,当时他正在睡觉,至于上课时间,我根本不会有机会见到他,当时我还纳闷为什么他连点名的课都不去上,现在我算是明白了,拿不拿得到毕业证对他的人生没有任何影响。
他过来和我打了个招呼,掏出烟递给我,我看着他手里的软中,迟疑了一秒才接过来。
他又掏出火机把我叼在嘴里的烟点着,我深吸了一口,几秒后才把烟吐出,我回味着软中的味道,上一次抽这烟还要追溯到高一,当时还是疫情之前,在一个初中同学的生日宴上。
我低头弹了弹烟灰,看到他穿着蓝色的KD11zoom,再看自己脚上二百出头的普通球鞋,不免感叹生活的差距。
不过转念一想,在球场上比的是球技,谁又会因为你穿着两千多的鞋而为你欢呼。
当然,也许只有在球场上是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