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说了？”孟疏漫不经心地展开扇子，斜了一眼岳长时，面上带着点嘲讽。
岳长时讪讪一笑，岔开话题，“我倒是与白云谷的人有些交情，可以向你引见一番。”
“那便多谢前辈了。”
“不用不用。”岳长时正色，“一份时间被掰成两半，你这跟我们研讨符阵的时辰是不是得腰斩？”
“钻研得差不多了，前辈也该闭关顿悟顿悟。”
空桑笑了笑，跟孟疏和岳长时说话也没有之前的顾忌和拘谨，哪怕臧一真人也在这儿，但老头子也开明，大多数时候就是喝喝茶，听后辈聊，听到感兴趣的才偶尔发表几句见解。
这种相处模式倒真让空桑觉得轻松，很多时候都忘了自己身边这三人的年纪比自己不知道大了多少，但修士之间本就不拘小节，这种忘年交也不少见，空桑也觉得自在。
“行吧，是我修为不高，该闭关自己钻研一番了。”岳长时语气凉凉的，就等着空桑说几句恭维的话挽回一下自己岌岌可危的面子。
谁知空桑还没来得及顺着他的台阶下，孟疏反而揶揄道，“是啊，修为不高便罢，这天赋悟性也不好，钻研符阵不行，连说话也不过脑子了。”
空桑握着茶杯的指尖微微发抖，还有些泛白，她想笑，但看岳长时那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又生生憋住了，余光扫过臧一真人，对方倒是八风不动，稳如泰山，空桑心中暗叹一句佩服。
几人又打趣了几句，气氛和谐，等看到时间不早，众人才相互道别，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岳长时也答应明日抽空亲自带她去见见白云谷的谷主。
—
是夜。
空桑忙忙碌碌一整天，身体难免有些疲乏，在孟家婢子的指引下回到卧房。
虽然她已经习惯了每时每刻体内经脉自动吸纳天地间的灵气，又自动排出去，根本无需她分心，便随时可以保持着体内灵力充盈的状态，但比起将灵气储存在体内的修士，还是更容易累。
在坠仙海的那些日子，她起过修复丹田的心思，但那时候外面的皮肉伤口已经愈合，丹田处的内伤也在慢慢痊愈，同时也变得与其他经脉无异，无法再储存灵气。
想要重新治疗一遍，灵草、丹药，或其他各种医术，条件限制，她做不到，加上新的修炼路子还能得过且过，她便打消了心思。
离开坠仙海，此后诸多事情，打得她措手不及，阴差阳错间修为又到了渡劫期，空桑更是没心力再纠结丹田的事。
她心中已经有决断，若有朝一日她真的要升仙，靠自己度过雷劫，便随便寻一处灵气充裕的荒野也未尝不可。
推开门，空桑懒懒躺在床榻上。
升仙，升仙，这件事仿佛离她只有一步之遥，但又咫尺万里。
等她顿悟的那一天，放下所有执念便可坦然面对雷劫，叩问内心，又或者向江厌妥协，走后门同样可前往上界，这种诱惑。
但修为提升已然有江厌的帮助，甚至直接将她拔高到了渡劫期，还让她生龙活虎，只受了些皮肉之苦，比起真正潜心修炼的人，代价可以说是忽略不计。
再让人帮她挡雷劫，空桑便觉得这修仙真没意思，纵使拥有无尽的寿数，无边神力，照样活地稀里糊涂。
正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空桑感觉身边的软被向下沉了一点，一偏头，江厌以一个和她差不多的姿势平躺在她身边。
男人双目微阖，睫毛有些颤抖，在屋内闪烁的暧昧的灯火下更添几分神秘莫测，面部轮廓立体，鼻梁在白皙的脸上投下浓稠的阴影。
整个人看起来蛮——柔和的。
空桑：“……”
空桑动动胳膊，“江厌，小榻在那边。”
江厌纹丝不动，只是又默默变成小蛇缠上空桑的手腕，空桑扶额，拿他没有办法，好像打又打不过，讲道理江厌也只装死。
这几日，但凡空桑夜里睡觉，醒来的时候总会见到江厌默默化作人形躺在身边，一问便是江厌说，挨着她能助他在上界的本体更快恢复法力，甚至江厌大多数时候都会默默苟进空桑的灵府中休息。
几次三番试图讲道理，无果，空桑想不出别的办法，加上江厌也没有多余的小动作，空桑也随他去了，每次只象征性提醒一下。
空桑抬起手腕，接着室内还算亮堂的灯火，伸出食指戳了戳小蛇的尾巴，手腕上凉丝丝的，小蛇有些不满，尾尖动了动，依旧没什么活力的样子。
倏然，空桑脑海中闪过一个奇异的念头。
好像——
以前江厌也这么对待过她？
闭上眼，有什么奇异的画面快速闪过，少年身影颀长，站在一棵巨树下面，然后是法诀，神力涌动，少年腾空浮起，越来越高，直至到巨树顶端——
然后缓缓伸手，戳了戳——
一颗果子。
空桑将手放下，袖子盖住小蛇，她依旧没有睁眼，而是想捕捉那片破碎的画面，想抓住更多更细腻的感受，但怎么也求不得。
飞升之后，就会知道一切吗？
空桑睁开眼，心中思绪万千，她有点想知道这前世的纠葛——
但今生似乎更重要一些。
先把握好当下。
—
一夜无梦。
翌日。
空桑醒来时江厌果然就躺在身边，她动了动，轻轻踹上江厌的小腿，江厌懒懒睁开眼，神色还有些懵，也没等空桑细看，便化作小蛇缠上少女的手腕。
捏诀整理好仪容，空桑推门出去，院中繁花似锦，她没心情欣赏，而是依照昨日的约定前往松山阵派，毕竟还等着岳长时将她引见给白云谷的谷主。
栖梧界医修大能的名讳，空桑简直烂熟于心，尤其一些教人耳熟能详的名字，她更是仰慕已久，毕竟每个医修都是钻研着医书竹简成长的，泡在那些药方、丹方、典籍里，自然对著述者敬仰万分。
空桑也不能免俗，哪怕后来她成长了许多，从神识那里获得了更多绝世丹方，自己也钻研独创了许多救人之法，心得颇多。
但，本源还在那里。